第36章 ,除恶务尽
可惜这箭矢上的力道也太过羸弱了些,陈青烊仿佛早就等着那暗处的身影出手,随手挥动剑鞘。便将羽箭自半空格飞出去。
旋即,他抄起胖首座掉落的枪刺向外用力一甩。
伴着呼呼破空声,那枪刺便沿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先是透过门帘,继而刺穿一袭僧袍,连带着那射箭的人影一并钉在了院墙上嗡嗡颤鸣。
陈青烊提了剑走出门去。
院中,原先与桑麻儿一道将他‘请’回寺院的小和尚慧谙正挂在半空扑腾着身子,脚下正是桑老六所使过的那张素胎硬弓。
若不是这小和尚气力不够拉不满弓弦,刚才那冷戳戳的一箭没准得叫他吃个大亏不可。
慧谙还想扯断僧袍挣脱枪刺,眼前便忽然一暗。
小和尚抬起头来,陈青烊已经提着长剑走近身畔。
雨丝夹杂着雾气落进院内,在这阴冷的雨幕中,他低着头不敢去瞧陈青烊的面容。
余光微微一瞥,只觉一道冷然目光落在身上,带来的寒意好似比那剑锋与落入脖颈的雨滴更甚一筹。
陈青烊瞥了眼小和尚头上的戒疤,自语道:
“我先前看那些师太的尸体全都筋骨发酥,分明是中了蒙汗药所致,想来想去,能在庵中做到这点的,也只有你这看似人畜无害的真和尚一人了。”
“不干我的事…”
慧谙到底不似胖首座这些极尽凶恶之徒,方才一箭偷袭不成反被钉到了墙上,已然被陈青烊那冰冷的眸光吓破了胆子。
“都是猫儿黑桑麻儿他们逼着我下药的,我要是不照做他们便要将我卖去柳三娘子的娼窑里去…”
小和尚耷着眉眼连连讨饶了许久,见陈青烊仍旧不为所动,终是哇的一声哭将出来,嚎道:
“不要杀我,我见过你,一个月前蓟县官兵缉捕蛇妖的时候,你是那个使剑的道人,你没有死。”
陈青烊双目陡然睁大,心中一下子莫名惊骇起来。
一个月前,蛇妖,使剑的道人。
一连串话语同那模糊的记忆交相吻合,他额头立时渗出一股子冷汗来。
果然,那不是梦!
哪有梦里的人间隔一个月还能再次相见并相识的。
这方世界到底孰梦孰真?
亦或是现实中那个,在象牙塔中无所事事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梦境?
陈青烊深吁了口气,而且与以往做梦大不相同的是,上次与蛇妖战斗中左手留下的的伤口至今尚未完全愈合。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失去了那种死亡之后回归现实的能力。
既然伤痕是真实的,那死亡呢?
陈青烊不敢再想下去,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精神几若崩溃一般。
片刻后他缓过劲来,幽幽望向眼神躲闪的小和尚。
“既如此,那你知不知道那只蛇妖的去向?”
慧谙被陈青烊那泛着杀意的眸子一瞪,真个好似有根根芒刺在背。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立时竹筒倒豆子般说了起来。
“听庵里的老师太还活着的时候说过,那蛇妖生性好淫,走的又是采真阴修炼的邪路,此番身受重伤后多半会找上许多女子替它疗伤…”
“采补,是这样子么”,陈青烊听罢若有所思,良久才望向小和尚。
“看在刚才这些话的份上,这次就权且先饶过你罢。”
说着,将顶在墙上的枪刺一剑砍断。
“下次再见面,我会杀了你。”
小和尚如蒙大赦,甫一跌在地上撒腿便跑。
眼看着小和尚已经远远的跑出了院门,陈青烊突然大喝一声。
“慧谙?”
小和尚下意识回头,便见陈青烊眸光冷冽,俯身拾起地上的素胎硬弓,而后搭箭拉弦。
那常人难以拉开的弓臂瞬间在他手中被扯成了一轮满月,比那眸光更冷的,是一支划破雨幕扑面而来的铁矢。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一闪即到,弓弦松发的闷响尚未散去,小和尚便跟只破抹布似的被一箭串至半空。
陈青烊的声音也随之而落下。
“好快,你我又见面了哦。”
说罢,他走到几欲睁裂眼眶的小沙弥身旁,无悲无喜道:
“我要就这般放过你,叫那个为你所害,赤条条挂在房梁上的小师太又如何瞑目呢?”
持剑归鞘歇了一阵,陈青烊便引燃了干柴,将这满地的尸体与那柴房付之一炬。
雨水与大火织出的雾霭中,陈青烊最后瞧了一眼满目狼藉的寺院。
旋即寻了套斗笠蓑衣披在身上,头也不回的踏入雨幕之中。
“真也好,假也罢。”
用胖首座的话来说,活在这狗草的世道里,人可以是任何物件,唯独就做不得人。
可他一个连自身虚幻梦魇都分不清的看客又能做何,只能是且先寻到那蛇妖踪迹,让自己脱离这苦海煎熬罢了。
……
应是到了雨季。
这山间始终不见放晴,斜风细雨杂着漫山的浓雾挥之不去。
即使已经穿了以桐油浸泡过的蓑衣,走了许久山路后寒风依旧穿透了这层屏障,湿湿哒哒的渗入蓑衣之下的袍子里。
好在夜色来临之前,陈青烊总算在这浓荫茂之中寻得了一个去出。
那山垄的高处,掩在蒙昧黄昏中的是一大片灰墙黑瓦的建筑。
瞧着像处人家不多的村子,奇怪的是此刻已然到了饭点,那村落上空却不见半缕炊烟。
一眼望去冷冷清清的,好一副雨中荒村的萧索离尘感。
要是换了寻常人,非三五人结伴决计不敢闯进这黪漆漆不知深浅的去处。
可道士么!
摸了把已经快要拧出水来的衣衫,陈青烊无奈叹息一声,旋即以剑拨开路面上已经疯窜至齐腿高的薅草,孤影向着那山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