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禽兽之宴
一眼扫去,桌案上除了几盘认不出的山蔬野果,剩余皆是琳琅满目的荤菜,看的人不由得食指大动。
可在这满目玲琅中,他没嗅到半分珍馐佳肴该有的香味,反倒有股子腥臊旋绕着直冲鼻头。
陈青烊捂了口鼻,循着异味的来源一瞧,便见对面的条桌上,有个留着两撇细胡的白面公子哥正将手探向席宴中的一条羊腿。
而与他同桌那的黑脸汉子则长相凶恶,满脸的络腮长胡好似钢针般根根炸起。
这次席宴上羊腿每桌只有一根,黑脸汉子眼瞧着公子哥将羊腿整根提了过去,又如何能做休。
于是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口中还嚼着其他食物,起身就与那公子哥去撕扯羊腿。
“你这腌臜的畜生,整桌席宴大半都叫你祸害了去,我吃条羊腿又待做何…”
“又待如何?”
黑料汉子嗤笑一声,也不同他争吵,只瞪大铜铃似的环眼,猛地将公子哥一把攥起。
而后他那隐藏才胡腮之下的大嘴忽而变得长而尖利,撑开后一下子张的比人头都大,一口便将公子哥的脑袋给囫囵个吞了下去。
黑汉子凿齿咀嚼间磨出一阵让人牙酸的的涩响,而后呕地一声,吐出个毛绒绒粘着血水的脑袋来,骂道:
“直娘的老杂毛,怎生连肉都是骚的!”
再看那公子哥伏倒在桌案上的身子,失了障眼法遮盖后毛做衫来爪做臂,哪还有半点方才翩翩公子的儒雅模样,却是个足有半人高的青毛狐狸变成。
绕是周遭众宾客都沉浸于美食之中,逢此变故也不由给吓的个个愕然抬头。
“我…哎”,端着盘子前来上菜的女侍看到那只硕大的无头狐狸,不由得掩嘴惊叫一声,似要泫然欲泣。
“当路君,你怎生给成阳公子头咬掉了?”
黑脸汉子却瞥了眼陈青烊,漫不经心道:
“正好有新客到来,不如劳烦你家公子将这老杂毛褪了皮做道新菜,招呼这位小道长岂不妙哉?”
当路君此话一出,周遭众‘宾客’这才齐齐将目光落向不知何时挤进来的陈青烊。
女侍也忙提了果脯酒液送至陈青烊身前。
一阵浓郁香风铺面而来,她手中捧着的漆奁贴金箔彩,说不出的奢华贵重,可上面朱青绘就的纹饰却是个云鹤模样。
虽心中早有预料,可陈青烊仍不由得蹙起眉头。
这哪里是寻常人家所使的奁盒,分明是不知从哪个老坟中掘出来的冥器。
他也不敢去喝那酒液,只随意在漆奁中取了几颗红果后施施然还礼。
“多谢。”
怎料落座良久,却见那女侍仍旧捧着漆奁不愿离去。
陈青烊正兀自不解,当路君却是扔下羊腿捧腹大笑。
“兕公子的山宴,岂有空手来吃的道理,这位小道长要是没有备礼…”
说着,当路君笑声逐渐变得阴恻。
“那就将自个的心肝肚肺,一道剜出来并作菜肴罢!”
……
当路君此话一出,前来赴宴的‘宾客’登时两眼放光,涎水不觉间已从口齿间滴落下来。
就好似对方不是个活人,倒是一道烩炙讲究,静待摆于桌案上的绝佳菜肴。
场面一时陷入寂静之中,高处的主座上不知何时已然多出一个风度偏偏的少年郎来。
同桌的那位宾客见状,凑过来劝道:
“小道士,你看兕公子都来陪席了,这天底下吃人酒宴哪有空手的道理?”
陈青烊抬头望去,高处的少年拢着袖子笑意昂然,只是头顶一只硕大的鼓包斜立着,怎么看怎么怪异。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兕公子么!
朝其拱了拱手,陈青烊笑道:
“贺礼自然是有得,只是今夜酒宴食馐虽好,酒水滋味却薄淡了些,小道这里恰好有一壶上好的佳酿,愿将其当做迟来赴宴的赔礼…”
说着,话锋一转,朗声道:
“不如先请众宾客喝过我这薄酒,再看贺礼可好?”
“甚好甚好”,当路君不亏是个动辄食人脑髓的饕客,一听有好酒,当即便拍着桌案尖叫起来。
“我就说小道长变化的这般像人,定然是个知晓礼数的。”
陈青烊见那兕公子在高处遥遥点头,于是解了包袱,从中摸出个酒葫芦来递给身旁仆从。
“烦请侍者替我分酒。”
那仆役却是一言不发,只接过酒葫芦,挨桌倒上酒液。
与陈青烊同桌而饮的郎君面皮泛青,他瞥了眼酒盏,但见那酒液混浊泛黄,其中还飘荡着少许的黑色细渣。
青面郎君当即嗤笑一声:
“我当是什么琼浆玉液,原来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真当自己从酒坊中打来的俗酿抵得上兕公子备下的醇酒。”
“此言差矣!”
青年郎君这不加掩饰的讥讽好似也激起了道士的攀比好胜之心。
陈青烊以袖掩嘴将手中浊酒一饮而尽,而后倒翻酒盏朝向众人,摊手道:
“诸位,好与不好,还请试饮!”
众宾客被他这王婆卖瓜的举动弄得一时语塞,又不好驳了主家的面子。
于是乎,一个个或不情不愿,或犹疑好奇,纷纷端起酒盏灌入口中。
就连主座上的兕公子也浅尝一口,而后举着酒盏以示还礼。
可那酒液才一入口,宴席上的众宾客却一个个变得躁动起来。
现场当即一片混乱。
嘶嘶…
陈青烊耳畔响起一阵鳞甲相摩擦出的声音,他扭头一看,方才的青面郎君已然显出了本相。
却是一只碗口粗细的青蟒扭着身子叠缠于蒲团之上,一双细狭的黄色蛇瞳盯着陈青烊吐出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