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现场调查
特务处岛城站太平间。
顾行健是第一次进这个地方，还是孙乾点名让他进来的，虽然不知道孙乾的用意，他还是耐着性子，观察着面前这具尸体。
肌肤白中带青，嘴部自然张开，剥开眼皮，眼珠已经琉璃化，身体僵硬，尸僵开始扩散。
审讯科的刘法医熟练的检查着尸体，抬起头说了一句：“身体还没有变软，死亡时间不长，大概四小时左右。”
人死之后，首先身体会变硬，24小时后会再次变软，法医往往通过这个，再结合一些其他细节，判断人的死亡时间。
“四小时左右，现在是中午1点钟，那他的死亡时间不会早于早上9点，”孙乾喃喃自语着，又问刘法医：“怎么死的？”
“初步判断是中毒，凶手基本没做任何掩饰，口腔里有苦杏仁味，尸斑呈鲜红色，基本可以肯定是氰化物中毒。”刘法医一字一顿的说道。
“死者口腔里有苦杏仁味，刘法医你掰开嘴尝了吗？”孙洋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刘法医。
“滚！”刘法医一把将孙洋推开。
“上午九点死亡的话，应该是我们去罗永宁家抓捕后发生的事，”顾行健面露思索之色，“会不会是？”
“是什么？”孙乾回头看着顾行健。
“畏罪自杀或者灭口，我们去抓罗永宁，罗永宁以为他的秘密暴露了，选择畏罪自杀，或者被人灭口，都有可能。”
“很好，”孙乾点了点头，瞪了旁边的孙洋一眼，接着说：“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那我们抓罗永宁其实是抓对了，这家伙跟日本人还真有关系。”
孙乾现在其实很高兴，罗永宁死了，无论是畏罪自杀还是被灭口，都能说明罗永宁跟日本人有关，这就间接的洗清了其他所有人的嫌疑，也包括自己。
“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孙乾问刚刚领他进来的队员。
“我在站里值班，情报科的人跑来告诉我的，说在湖北路一家日式料理店里发现的罗永宁，据店主说，当时是早饭时间，来店里吃饭的人很多，他也没注意，结果收摊的时候发现，罗永宁死在了饭桌上。”
“湖北路？这是日本侨民区，距离罗永宁家的衡水路也不远。”孙乾眉头微微一凝，“这么说，小顾你刚才说的确实很有可能，罗永宁是在回家路上，发现住宅被特务处包围了，以为是在抓他，所以才畏罪自杀，或者被人灭口。”
“不会是畏罪自杀，我觉得灭口可能性更大，”顾行健补充道，“我们并没有找到他，他大可以一跑了之，犯不着自杀。”
“分析的不错，”孙乾笑了笑，“走，去现场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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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北路。
1914年到1922年，日本在岛城殖民长达8年时间，留下了大量的侨民，国民政府收回岛城后，这批侨民绝大部分跟着回到了东北或者国内，但也有一小部分留在岛城的，根据当地民政部门统计，大约还有八千到一万人，绝大部分就居住在湖北路上。
于是，湖北路上就形成了一个国中之国，事实上的日本租界。
对这部分人，岛城有关部门非常头痛，这批人之所以不回去，少部分是因为在当地有一些商业利益，或者跟当地的中国人有婚姻关系，但大部分，还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并且他们中间的很多人都跟日本的浪人组织有关。
但碍于两国之间还未正式宣战，且岛城还有其他外国人，驱逐侨民这种事始终放不到台面上来说，即使日本人也并未驱逐在日本的中国侨民。
罗永宁的死亡地点，就在湖北路日本侨民聚居区的一家日式料理店里。
孙乾皱着眉头，领着孙洋、顾行健等三五个人来到了这家名为“罗生日料馆”的小饭馆，这是一家面对贫民的日本料理店，主营就是一些鲶鱼饭团、廉价寿司之类的日本家常便饭，店主是一名日本人，年近五十，身材枯瘦矮小，正垂着双手，恭恭敬敬的等着那里。
情报科在发现罗永宁死亡后，已经让当地警察将现场控制了起来。
孙乾厌恶的看了那名日本人一眼，但说话的语气却很温柔：“店家，人死在你店里，恐怕对生意也有影响吧？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好好回答，早解决了事情，也好早点开门营业。”
“嗨依！我滴，一定知无不言！艳无不尽！”这名日本人很配合，汉语说的居然也还可以，孙乾脸上表情稍微一松。
“死者是几点到店的？”
“早上7点钟就到店了，要了一瓶酒和几个小菜，一直喝到九点。”
“大早上就进店喝酒，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不过，什么样的客人都有，我滴，也不能过问。”
“几点死的？”
“发现的时候，是9点。”
“有没有人跟他接触？还是他一直一个人喝？”
“没注意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那段时间人太多了，我没有注意！”
“你都觉得他很奇怪，然后告诉我没有注意？”孙乾冷冷的看着店家。
“这个.....”店家额头冒出一滴冷汗。
“孙洋，这个地方嫌疑很大，严密控制起来，没有洗清嫌疑之前，不准开门营业！”孙乾扭头吩咐。
“好嘞，队长！”孙洋大声回答。
“这个......长官，确实有一个人，好像跟他有过接触。”店家终于开口了。
“说！”孙乾有点不耐烦起来，这些个鬼鬼祟祟的日本人，总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8点多我端饭的时候，发现有一个人坐到了他的对面，当时人多，我以为是凑座位的，也没有在意，然后那个人也坐在那里，呆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两人有没有说话？”
“没有，一句话都没说，所以我才觉得两人不认识。”
“这人什么长相？有没有什么特征？”
“这个，身穿格子西装，戴着簸箕帽，一直低着头，我也没注意长相。”
“仔细想！”
“对了，右耳朵好像缺了一小块。”
“好！赏他一块银元！”孙乾眼神一亮，吩咐孙洋。
接过银元，店家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这个人个子不高，大概到这里，挺瘦，只要了一碗味增汤，但也没喝，刚坐下没多久就走了，似乎有急事，走的时候很匆忙，还碰倒了桶里的木勺。”
身高一米六五，身材消瘦，重要特征是右耳缺了一块。
孙乾几个人对视一眼，有了这几个特征，抓人就有了起码的目标。
顾行健看向罗永宁死的那块小木桌，上面只有三叠小菜和一瓶酒，还有一个小酒盅。
“他喝的那碗汤呢？”顾行健突然开口问。
“人走了，我就收拾了。”店家低声回答。
“人是毒死的，”顾行健看着店家冷冷的说，“你要是不想店里还有人死的话，就把那只碗给我找回来。”
店家吓得打了个冷颤，差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到后厨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只碗跑了出来，颤悠悠的放到了桌子上。
“就是这只碗，我不会记错，那个人走后没多久，我就发现人死了，所以碗筷也都是刚收拾，还没洗。”
“给这只碗和酒盅里都撒上一点糖水，放在地下。”顾行健命令道。
孙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顾行健的所作所为，这个年轻人，总是能带给他很多惊喜。
店家很快往碗和酒盅里都倒上了糖水，然后分别放在了地下，没过多久，一群蚂蚁就跑到了碗里，辛勤的忙碌起来。
“死了！哎，哥，你看，蚂蚁都翻肚子了！”
孙洋指着地上碗里的蚂蚁，而一旁酒盅里的蚂蚁却安然无恙，孙乾用看纱布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
“毒是下在那个味增汤里的，罗永宁喝的酒里一直都没毒。”
“罗永宁并没有想死，他一直都是在喝酒等人，那个人来了之后，下毒杀死了他。”顾行健说道。
“毒药是下在那个人要的味增汤里的，罗永宁为什么要喝别人的汤？”孙乾开口问道。
“他喝了很多酒，”顾行健指了指那瓶清酒，已经足足下去了大半瓶，“谁喝了那么多酒，都会口渴。”
“然后那个人来了，要了一碗味增汤，但并没有喝，刚坐下没多久就走了。”孙乾接口道。
“然后罗永宁感到口渴，就顺手把那碗汤喝了？”孙洋睁大了眼睛。
“很合理对吧？如果你喝过酒的话，一定能理解这种行为。”顾行健笑了。
“没错，我喝多了酒也想喝水，如果旁边放着一碗别人没动过的汤，那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喝下去。”孙洋说道。
“我不会，我从来不乱喝别人的东西。”顾行健说道。
“你一定会死在他的前面。”孙乾指了指孙洋的脑门。
“喂，为什么你们一开始都不怀疑是罗永宁自杀？”孙洋大叫起来。
“他在那喝了几个小时的酒，如果想死的话，早就死了，更不用选择死在别人店里。”孙乾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孙洋，你去安排抓人，小顾，我们再去罗永宁家一趟。”
答案现在很清楚了，罗永宁在那个“罗生日料馆”约了人，但他没有等到约的人，却等来了杀手。
不过顾行健却迟迟没有动，他总觉得，今天这件事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诡异，罗永宁发现自己暴露，不跑也不藏，反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喝酒，并且一喝就是两个多小时，他是疯了吗？！
“怎么了，小顾？”孙乾也看出顾行健有异常。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什么来。”顾行健摇摇头。
“先去罗永宁家，说不定能有什么新发现。”孙乾拍了拍顾行健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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