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守岁

过年是大家都盼望的事，可是初一早晨去辈份高的人家去磕头是我们的风俗，小时候不喜欢这个风俗，懒得去磕头，于是我们几个人决定在除夕守岁，主要是打牌，早上天刚刚要亮的时候回家放鞭炮，然后就倒头睡觉，不用去磕头和应酬了。

经常在一起打牌的是四个人，有顺伟家的老三天立，自秀，还有强华，加上我。我们四个人是同一年出生的。强华与我关系较近，他爷爷与我爷爷是亲兄弟。我对他爷爷没什么印象了。我常到他家去玩，他有五个姐姐，所有当他出生后，倍受宠爱。小时候感觉大家都很穷，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肉，但是有一次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我到他家去，看到他端着一碗纯纯的肉在吃，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家只是普通的农民家庭，他父亲也很朴实，待人和善。有一段时间他们家做过甩炮，拿到集市上去卖。我跟着做过几次，基本上学会了。先要去地里挖胶泥，挖回来后把它弄成薄薄的泥板，有个直径大约一厘米的圆筒状模子，通过在泥板上按压，得到做甩炮用的外壳，把它晾干备用。还要买别人做好的纸压炮，就是在两张纸中间放一点火药，分成一个一个的点状，两张纸粘在一起，然后再把每个包有火药的纸片剪下来，放在两个泥板中间，外面用提前剪好的纸条糊好，就是一个甩炮，晾干后拿出去往墙上、地上一甩，很响，带给小朋友很多快乐。这种纸压炮还有其它用途，可以直接拿砖头砸，也响，放在用自行车链条做成的玩具枪里，一扣板机就响。

我们打牌一般都是到强华家去。有时强华也到我家里来，我们两个常下象棋，总的来说，他是下不过我的。我记不清打牌谁赢得多，但是我能记得他象棋确实下不过我。有一次印象尤其深刻，就是我在思考的时候突然浑身颤抖，把剩下的棋路全看清了，我知道我一定能赢了。这种感觉以后还出现过，每次出现的时候，我都会想到与强华下棋时的情形。有些记忆很深刻，大约是以某种形式刻在我们的DNA里了。守岁到天亮后，有时我们就直接到西边的镇上的一个电影院去看电影，等我们回来，大约也到中午饭时间了。有一年熬不住了，结束的比平时早，天还没有亮，各家还没有开始大规模的放鞭炮，四处静悄悄的，真是难得清净。回家的路上，看到有人家点的高高的天灯，还在亮着。回到家，母亲已经起来了，院子里点着灯笼，正在忙碌着，我说太困了，去睡一会，母亲说吃点再睡吧，我说现在吃不下，给我留点，醒了再吃。

我很好奇那些年除夕晚上那些灯笼发出的光到哪里去了。如果光是物质，它应该不会消失。我们现在可以看到很多年前从别的星星上发出的光。那些年从我们村发出去的光，现在走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