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父与子
赵王脸上也是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连他也没有想到今天这件事会发展的如此顺利，他本已做好了与赵文等人长期拉锯的准备，可谁曾想，太子的一番话，竟说的他们哑口无言，一时间方寸大乱，真可谓是意外之喜啊。
听着台下众人一片“速行新法”的呼声，赵王一时间竟也有些意动。
赵文见此情景，知道自己不能再默不作声，于是忙前走两步，急声说到。
“大王，臣以为，此事兹事体大，不宜仓促决断。王叔赵成，国之柱石也，实乃老成谋国之臣，历岁处理政务，未尝有误，群臣信服。如此大事，臣以为当询其意见，然后决断。若王叔亦以为然，群臣当再无异议，必将尽心竭力，以成大王之策，臣肺腑之言，望大王查之。”
听着赵文的这番话，赵王这才想起，今天这场朝议，自己的叔叔赵成并没有来参加，听传信侍者说是偶感风寒，医师说要静养。
可作为保守派的领袖，在明知此次朝议内容的情况下，还依然缺席，其实就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作为先王的托孤重臣，两朝元老，当朝王叔，于公于私，他的意见确实是至关重要的。
赵文此时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他们的想法是先由他们来应对此事，争取阻止王上变法，若实在不行，再由赵成出面，争取最大的利益，为此他们事先在邯郸城中散播消息，希望这样能让王上投鼠忌器。
本来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顺利进行，可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赵章的一番话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奈只得提前将这张底牌掀开。
听着其他人附和赵文的声音，赵王明白，此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于是平复了下心情。然后有些玩味地对赵文说道。
“赵文大夫此言，也不无道理，可是听闻王叔突染恶疾，寡人实在不忍心让王叔继续为国操劳啊！”
“大王此言差矣，王叔乃社稷之臣，早前就曾对臣说，若为国事，虽万死而不辞，若听闻大王担忧他的身体而未能将国事相告，那才真是辜负了王叔的一片苦心啊！”赵文语气恳切，也不知王叔是不是真的说过这番话。
“也罢，寡人便亲自书信一封，询问王叔意见。”
看着赵文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赵王顿觉有趣，却也没有继续撩拨他，只是轻轻的说道。
“王上圣明！”
赵文这才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长出了一口气。
“好了，今天就先到这儿吧，退朝。”说着便起身朝后殿走去。
“恭送大王！”
众人纷纷揖礼送别赵王。
“哦，对了，太子留一下。”
“诺”。赵章转身正准备起开，突然听见赵王说的话，连忙应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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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兄，本以为此事一时之间难有结果，不想竟出现了变故，哎，那赵章可真是好一张利口啊！”
走在出城的路上，赵造想着刚刚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也是对着赵文叹起气来。
“是啊，当真是出乎意料啊！本来大好的局势，竟被一个黄口孺子给搅和了，真是失策啊！”
赵文听罢，也是皱起了眉头，语气颇为唏嘘。
“本想着有提前联系的几位大夫在，这件事还能再拖几天，让族中多些准备，如今倒好，要不是族兄及时提起叔公将此事应付了过去，王上怕是会顺水推舟，直接将此事定下来啊。”
“那道也不会，此等大事，岂会如此草率决定，即便大王金口玉言，他也得顾及我等反应，毕竟这赵国终究是我赵氏的”
赵造听赵文这么说，也是点了点头，表示了然。
“不过这回去之后，怕是不好跟族叔交差啊！”
“是啊，事到如今，也只好如实向族叔禀报，看看他他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了”
说罢两人便是上了马车，向大北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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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章跟着宦官，不一会便来到了后殿，只见赵王已经坐在了前方的案几前，正将写好的竹简交给旁边的使者，让他往赵成府里送去。
使者见了赵章连忙问好，赵章点了点头算是回礼，接着上前给赵王行礼。
“父王。”
“章儿来了，坐吧。”
“诺！”
看到赵章进来，赵王挥手让侍者退下，并指着下手的一个座位说到。
“章儿啊，今天这件事，你做的非常好，就该好好杀杀这帮人的锐气，你刚刚看到赵文和赵造的样子了吗，那是生怕寡人直接宣布实行新法啊，哈哈！”
“谢父王夸奖”听着赵王的赞赏，赵章先是行礼回应道，紧接着又说道：“不过，儿臣以为，即便赵文族叔刚刚没有出来阻止，父王也不会直接宣布实行新法吧！”
“哦，你真是这么认为吗？说说你的想法。”
看着赵章一脸笃定的说着，赵王也有些好奇，便也是随口问道。
“诺，依儿臣之见，胡服骑射，单说习骑射，实乃强军强国之策。父王身为大王，固然可以乾纲独断，朝中上下也必然不敢公然反对。”
赵章见赵王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不作声，于是接着说：“但想要具体的推行下去，其中涉及到的不论是士卒、战马的挑选，还是兵器、甲胄的营造，亦或是军饷、粮草的筹备，都需要下面大大小小的官吏来完成，他们之中但凡有一点差错，必然会导致变法受挫，使民心动摇。”
“而在朝中，如肥大人般支持变法者，终究是少数，而赵成叔公身为我赵氏族长，只要他能支持此事，那么朝中诸位大臣，即便有人心中不愿，也难成气候。如此一来，使朝野内外上下一心，则大事可成。”
“你刚刚说了骑射，那你对让士卒和百官改穿胡服这件事，又是何看法呢？”
听着赵章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赵王也是起了考教的心思。
“父王此举，怕不单单是因为胡服更便于骑射吧？”
赵章虽是在问，语气里却透露出肯定。
“哦，何以见得啊？”
对于赵章的询问，赵王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先时，楚子为周王之臣，只因诸侯嘲讽其为蛮夷又受到周王轻慢，随即怒而称王。这和我赵国是何等的相似。如今我在邯郸，也同样听到南方的百姓称呼北方的百姓为蛮夷，他们也同样受到轻视，楚国的前车之鉴，可谓近在眼前。”
看着赵王越发明显的笑容，赵章继续说道：“而服饰作为南北百姓之间最明显的区别，父王让士卒和百官穿胡服，便是为了以后能够在全国推广，让百姓们都穿胡服，以此来减轻他们之间的矛盾，此策不可谓不高明啊！”
赵国地处北地，历来便是华夷混杂，这一点自从自从赵国占领代郡后更是越发的明显。
中原人与胡人之间本就矛盾重重，不论是习俗、饮食还是生活习惯，都有着极大的区别，加之因中山复国，南北之间沟通不便，更是好似将赵国一分为二。
因此如何平衡华夷两方百姓之间的矛盾，历来便是赵国君主的头等大事。
赵章说着，也不禁感叹起赵王的雄才伟略，这项改革，不仅是大胆，更是精准切中赵国的要害。
“哈哈哈，好啊，好，说的好！”
“你能说出今天这番话，真是出乎为父的意料啊！”
赵王听到这，早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欣喜，连说几个好字。
看来自己确实小看他了，不知不觉间他竟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当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想到这，赵王也是满脸欣慰。
但紧接着却也感觉自己对这个长子有些疏于关心了，于是便放缓语气，略显亲昵地询问起他最近的情况。
“章儿啊，前些天你坠马受伤，如今身体好些了吗？”
“有劳父王挂怀，儿臣身体已无大碍。”
“嗯，没事就好，你也真是胡闹，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贵，你贵为当朝太子，岂可不查啊!”
“父王教训的是，儿臣定引以为戒”。
“嗯，明白就好”
看着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的赵章，赵王心里也是一阵惭愧，又问了几句，便示意让他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