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022年4月1日 阴
安全感是什么?
以前的安全感是对某个人的依赖,只要他存在,只要他不让我产生患得患失的感觉,就足以支撑我所有的安全感。这种依赖更多地是一种心理信赖,我或许不需要太多的钱,我的认知足够我赚到自己与对方的吃喝,我想在下班回家之后,有一个温暖的拥抱。
我不由得想起一个画面,那是在2019年9月,BJ的天依然燥的人随时随地想发脾气,我窝在城中村的廉价出租屋里,等前任下班回家。屋子里乱糟糟的,猫把猫砂弄得到处都是,窗帘也没拉开,洗碗池里还放着昨天的碗。我在床上玩了一天手机,我急切地想回家,武汉的工作刚离职,初入职场的我受到打压便觉得天都塌了,我意识到自己那时的状态不太对,所以非常迫切地想回家住一段时间,想抱一抱我妈,闻她身上独有的气味,好治愈一下初出茅庐就已惨淡收场的那个灵魂。前任认为我应该马上投入下一份工作,为此我们争吵无数次,我的状态也越来越差。
前任到家了,手里提着我那时钟爱的一家炒面,放下手里的东西,上来就给了我一个足足的拥抱,然后像哄小孩一般问我今天都做了什么,我回答什么都没做。他打扫了房间,洗了碗,收拾了垃圾和床,我迟疑了,我想回家,会不会伤害到他?我见过许多爱我的人的眼神,他们释放怜爱的情绪的时候仿佛瞳孔会不自觉放大,然后眼睛蒙上一层水雾,闪闪发亮;我更多地见过讨厌我的眼神,眼睛半睁,眉头微蹙,头不自觉地撇向另外一方,但眼球依然停在我身上;独独没见过的,是前任那时的眼神,是怯懦,他既不想我生气吵架,又要回来面对我,一个人无所适从,后来的我,常常在他面前是那副神情。
他给了我左右他情绪的钥匙,我便要为这把钥匙负起责任,就像我拿着教室的钥匙,就必须要早起开门。有时候人的道德感真的不必太重,也真的不必为这点道德感放弃自己真实且迫切的需求,如果早起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或许这把钥匙我该留给别人。
一段时间之后,我放弃了回家这件事,认命了。一次次地争吵使我疲惫不堪,而每次争吵我都不可避免地想分手,事实上,除了恋爱刚开始的那几天,后面的每天我都想分手,三天一大吵,扔出去前任的行李,两天一小吵,认真严肃地提出分手。我不想吵了,尤其是在对方放低态度,如此包容的时候。
可我如何治愈上一段工作的创伤?如何缓解对温暖轻松的环境的渴望?只需要在某一个失眠的夜晚,像初二那个失眠的晚上一样,强压下去就好,忽略它就好。只是我没想到,这次强压会给我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我的父母、亲戚和朋友们一直很不认可前任,我为了维护这段岌岌可危的感情,逐渐站在他们的对立面,而经过那天晚上,我失去了对他们的感情。我是追随闺蜜来到BJ的,可我第二天早上站在闺蜜家门前的时候,闺蜜也失去了本来的光环。
我至今也想不通为什么他那样反对我回家,不惜用恶毒的语言攻击,不惜用分手来威胁。或许真像他说的,我应该赚钱吧,因为后来想想,或许他认为自己当时的经济来源不足以支撑他在BJ的生活;或许是他没有说出的原因,比如一个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他也需要一个精神依赖,他也需要来自于我的安全感;或许他怕我一去不复返,像8月份离开武汉时不想带他一样,我又想起他哭着问我是不是想一个人来BJ,然后等过段时间就放弃他。
那么现在的安全感是什么?
我现在的安全感更多地是对手机的依赖,当我的潜意识认为现实世界不可依靠,它便转身投向虚拟世界的怀抱,手机是虚拟世界的窗口,而我的眼睛、耳朵、鼻子、皮肤是我的世界的输入端。于是我活在自己和网络编织的一个梦里,当我离现实越来越远,父母站在我面前也如同陌生人一般,虫鸣鸟叫、鲜花树木再也进不去我心里。
网络上管这个叫“人格解体”,医院不会给出准确的诊断,只有心理量表上的一个自我剥离的指标。我不知道我自己是怎么了,只是食不知味,睡了也好像没睡,这个世界把我装进了瓶子里,我好像看见了外面的世界,又好像根本看不见。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在深海里一点点下沉,眼睛耳朵鼻子里被海水淹没,没有人能够抓得住我,我也无法自己游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