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恐惧和兴趣

这是个无比新奇的世界。我手里的球，球拍，还有地上的许多乒乓球。它们大多是黄色的，也有白色的。我很想四处张望，多看看四周的环境，可我不能，我害怕球拍上的球滚下来，只好直勾勾地盯着弹到空气里的球。

一开始，这金黄的乒乓球可以稳稳跳起好几下，再掉到地上。我去捡，再拿回来继续练习。其他的小朋友都背对着我。这是好事。在我看来，她们的背影都比我高大：她们已经完成这一项训练，开始下一个阶段的练习。我来晚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里，同样的时间，我在二楼的舞蹈房。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份的不同，那给我一种十分古怪的印象：我的身份很特殊。

“你觉得怎么样？好玩吗？”女老师走过来，笑嘻嘻地询问我。

好玩？我扪心自问，这么难的事，怎么会觉得好玩？提到“玩”，想到的不应该是那种既轻松简单又发自内心觉得有趣的事？我在这里站了半天，这不听话的球，光跟我对着干，只在球拍上随便跳动两下便落到地上，害得我还得蹲下来捡。我怎么会觉得这很好玩？我觉得很难，我不觉得好玩，这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许多东西，刚开始学的时候，抓不住要领，没感觉，沮丧感来得迫不及防，很难觉察出其中的乐趣；等过一段时间，逐渐掌握住要领，豁然开朗，兴趣也就来了。

女老师是个十分负责的人，更准确地说，她是我见过最负责的人。她握着我的手，把球放到拍子上，拿着我的手一上一下，教我如何把握手臂和手腕的力度，嘴里碎碎念着：“这样把球托起来，托着，对，这样托……”

从小到大，除了妈妈，从没有被另一个女人抓着自己的手，我内心忐忑极了。女老师的手又抓得紧，我的手心开始出冷汗，心里感觉毛毛的，很没有安全感。

“你自己试试。”她终于松手，我也松了一口气。试着把球放到拍子上。她的指导起到了作用：那狡猾的乒乓球在我的拍子上跳了五下才掉下去，比刚才多两下。

“嗯，就这样，继续练吧。”她满意地笑着点头。

她离开，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捡起球，放到拍子上面，继续听那“乒乒乓乓”的声音。

熟悉的小伙伴跑过来，捡起地上的球，见我一个人孤伶伶地靠墙站着，像罚站似的，手里的球拍也不怎么听使唤，球拍上的球又调皮，蹦不了几下就落到地上，看着实在可怜，便过来安慰我：“你要加油哦，等你练好了托球，就可以跟我们一起打球啦！”

她说话的表情很兴奋，但我内心却惆怅得很，在我看来，那是一件很难的事，难到我根本不可能做到。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怎么会憧憬那么美好的事。她是个积极乐观的人，喜好打扮，总能在人前展示外表最好的一面，给人以积极的动力。

我用力咽下一口唾液，深吸一口气，精力再集中些，一口气托球托了七个。

“快，快，加把劲！”她帮我喊着口号，“再多几个，就到十个了。能托十个，就能托一百个，说明你已经练得差不多啦。”

这是什么意思？我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能托十个，就能托一百个？十个跟一百个之间，差很多吧！我心里暗暗思忖，嘴上却没反驳她。或许，她只是安慰我呢。她是个好心的人，我应该感激她。

我捡起地上的球，又松开手，让球落到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