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往生重塑
花开花落是一季的变换,
落叶新生是一年的绵长,
爱你,似乎是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那些萌动情涩,
那些心颤狂涌,
丝丝入扣的缠绵,
不离不弃的疯狂誓言。
后来的若即若离似乎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
我失去了那个最初热爱的你,
失去了每时每刻渴望的激情澎湃,
落寞不是我还可以找回你,
是我再也寻不回当初的心动,
找不到清纯的不羁和狂野,
失去了你,
便可能要用下一辈才可以寻回那曾经的美好了,
是了,
爱情真的是一辈子可能才能有一次的狂热吗?
书毕,绝笔,
他一跃而下,伴随着一道强光,
消失了城海广厦辉煌间。
….……
睁开眼,夜色灯海和盛夏的喧嚣都已不在,
他感觉到了刺骨的寒冷,努力的抬起昏沉的头环顾,
借着雪夜反光,他看见这是一间四处透风的茅草屋,破洞处依稀可见墙外覆盖的皑皑厚雪;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夜。
回头看自己身上就盖了张破碎的麻布,还有一铺编织过半是泥垢的厚重草堆;身旁有一位岣嵝看面相约六七十女子在瑟瑟抖动中颤巍伏卧,不过盖着的只是一张编制好的薄茅草。
狭小的屋子里,再无他人。
屋子陈设简陋破旧,让他想起一次去非洲旅行的穷户家里,一个泥巴堆上放着半破石锅,一堆熄灭冷柴灰,一个木桶盛着半桶水,还有一个破旧的葫芦作为瓢。
就连自己躺卧的床都是稻秸铺设,他心中默默吐槽家徒四壁不过如此了吧。本想一了百了,没想一跃到了如此穷苦的家里。
他试着爬起来,两手撑在茅草上,居然乏力难以支撑,一阵急促的眩晕袭来,意识最后的余光扫到了自己皮包着骨头的手臂…
昏睡中,往生若几缕长梦,好多次回到高楼一跃前,那梦幻般的往西似乎也随着一段段碎片化倒影变得模糊起来了。
他本是21世纪20年代的华夏三线城市一中产家庭的独子,从小学习良好,颇好书法和历史,也算能言善辩,一直是父母亲人万千宠爱夸耀于一身的娇子;
第一次挫折是高考,自信满满的他,成绩只够外省二流大学。好在高校里有了一个她,热恋里的没羞没躁总是最幸福和甜美的,每一缕拥吻,每一次你侬我侬的山盟海誓,都在搅动着心神。
那也是最初的美好,似乎是前生最值得留念的一段日子。
大学毕业后,他们携手到了中华大地上最大的城市--魔都闯荡。
憧憬中总是美好的,很快他们被频频碰壁的现实抽打了一番。
女孩比他先安定下来。
挫折里,女孩耐心和陪伴是他坚强源动力;同时在碰壁里他也学会了低头和虚心。
五年携手努力和工作生活中锤炼,几次转岗和晋升,班头白发的他成为某互联网头部企业的中层主管,他与女孩终成正果,掏空了两个家庭老人的家底后,他们也凑齐天文数字的首付买了房。
为了事业,他们选择先不要孩子,恋爱5年,婚姻5年。10年在一起的生活磨平了他们最初激情和后来对生活憧憬,细碎的争执不断重复,工作和生活已经变得麻木和无趣。
现在男孩变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女孩也成了不再美丽妇人。
部门新来了一位漂亮可爱的女实习生,几个月的接触,女孩的娇俏和主动,让他重燃了心灵深处的那一团激情和热烈,云雨几次后,纸包不住火。
恶果是他种的,承受却是三个人,婚姻破碎。
后来的行业动荡让他事业受挫,在快速成长起来的女实习生那里,他失去了光环,女孩把他甩开,嫁给了一位更匹配她的男子。
三十五六的男人也失去了回首在面对生活的胆气,职场失意,因为离婚他把房子留给了前妻,他一无所有了。
在租来的公寓里,他和几个老友决定借着牛市一起参与一把股市投资,起初是小投入的翻倍,慢慢的市场越加疯狂,他忍不住借了网贷又开了杠杆,几天的暴跌就让他失去所有…
面对惨败的半生,他看见的是前妻新组的幸福家庭,他们还有了一个孩子,美满是写在脸上的。一切的恶果都由他自己的背叛和贪婪造成。
他痛苦和绝望,写下绝笔诗后,半斤白酒做胆,半夜无人做气,一人独行到了楼顶,带着悔恨,带着泪水,一跃而下…
回眸里半空中有光芒大放,十分耀眼。
再度醒来已经是天明大亮,冬日阳光穿透过屋顶和积雪漏洞折射到小屋四处,一缕阳光这刺在眼睛上。
石锅下土坯中燃着柴火,似在煮着粥。
他翻了个身,老妇人见他要醒,满脸的惊喜,匆忙奔过来搀扶他起身,干涩的眼里无泪,却带着哭腔唤着“安平儿啊,我的安平儿醒了,姆妈也活过来了啊。”。
未来与老妇人相处不多的一段时间里,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老妇人的笑容--虽然是带着哭腔的。
他低语了句想口渴,老妇人匆忙在火堆前木桶里用破旧葫芦勺给舀来些“温水”,这年头烧开水是极奢侈的,哪怕是隆冬里喂水给重病家人,也是不容易的。
一瓢半凉水下肚,打了个激灵,昏沉顿时就消散了一大半;老妇人又从屋墙下找到木碗盛来大半碗稀粥,哪怕这幅身体已经是极饿了,这粥下肚也是寡淡无味,米少汤多的饭食,激起了肠胃更多的抗争。
有了意识后的几天里,老妇人除了踏雪寻柴,就是拿着家里唯一的半破木碗出门借米讨饭,老妇人的活力反复在他醒来那一瞬消耗殆尽了。
麻木低效的劳碌是应付眼前极度贫困生活唯一选择。
到了第七天,他终于感觉身体有了一丝活力,爬床站立,在颤颤巍巍中行走了两步,还有天旋地转感觉,但终于不会再昏倒。没有足够的营养和食物,全靠躺卧修养,仅靠着每天上午和下午两顿稀白米粥,要很快的恢复这具大病初愈,骨瘦如柴的病体是不容易的。
蹒跚的在屋里逡巡两圈,气竭了又回去草堆躺卧歇息,反复几次,他感受到了生机在这幅骨瘦如柴的身体里发芽回归。
与老妇人的简短交流,几次半醒状态邻居串门闲聊片语,他开始慢慢了解这幅身躯的社会和家庭背景。
我,是王安平了,老妇人是我得母亲王三娭毑,唤我作安平儿,今年十八岁。
家中父母原有几亩田产,家中有三子二女,其中二儿子,四女二都在两三岁时因病夭折,王安平是最小的老五。后因老大生病,为了这位大儿疗病,家当都折价卖给了地主刘家,以后家里便也成了寄居刘家院的佃户。
王三娭毑,年岁其实不到四十,因为生活的劳累和长期风吹日晒以及营养不良,所以四十岁的女子,到有了六十岁老人模样。
寄居安平儿身体一个月多月后,身体基本恢复了,终于能出门做些拾柴挑水,这处村子里二十户人家,多是刘家佃户。
佃户家里都是茅草屋子破屋,家里条件好些的也就是屋顶不漏雨,墙壁不透风而已。
村里邻居们都是一样的岣嵝着身躯,一样的骨瘦如柴。满脸也如王三娭毑一般的茫然和同样的麻木,大家碰面打个招呼都是缺乏生机的低唤。
此村应该位于湖南长沙。长江中游地貌小河,池塘伴着群山,七山二水一分田,其实物产还算丰富,可就是极为贫困。
直到他他几次出门打柴事农,将他对自然环境优于工业时代现代中国的逻辑给摧毁了,那些后来山清水秀的山水和鸟语花香,在这个时代,居然一切都是光秃秃的,秃的山,秃的路。
这给出门拾柴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几处有树木林子的区块,要么是乡里豪强书院,或者是寺庙宗祠。慢慢的他才回过神来,在缺乏化石燃料的这个时代,木柴是大家最主要也是最廉价的能量来源。
一次他问起家里长兄和两个姐姐,才看到王三娭毑麻木的脸庞有痛苦在闪烁。原来一年前老大出门务农就失了踪,后来听闻是被抓了丁,从此音讯全无,死活不知。
两位姐姐,一位七岁被刘家买去做了丫鬟,十岁就被刘家二少爷收了做贴身,也是半年前产下一女,被满心期待儿子的刘二少爷暴怒之下鞭挞死了,连同新生的女娃也被沉到塘里淹了。大姐亡故后刘大户家里还算好心的,给了家里三十斤米作为补偿,三十斤米还没进家门就被刘家先扣二十四斤米做以往借的十二斤粮本息。
王三娭毑对这一连串的家庭悲剧承受力,让盛世里几缕挫折就自殉的王安平羞愧。
同时这次新生,也激发了王安平对生命的渴望。
这个时代,王安平这一段时间里的所见所闻,在这小小乡下村里是各家不尽相同的悲惨,这个时代农民家里或被贵人殴死打残,或病死,或被抓壮丁就此无影无踪,似乎失去亲人是一件很常见的社会真实,大家也都已经麻木的习以为常了…
而那地主刘家是乡里大户,至少村子里田土九成都是他家产业,佃户租种的土地收成六分要归了刘家,四分才能自留,至于政府捐税杂役,往往就是一个家庭破家灭门最后一击。
王安平父亲也是五个月前去了新墙河给军队杂役,防范几次越境南下的小东洋,最惨的是服劳役需要自带干粮,所以家中不多的存粮给父亲带走大半。
一个月前安平儿又风寒重病乃至昏迷,王三娭毑实在是无钱请大夫,只能听之任之,好歹安平儿活了过来。
在每一个绝望的冬春夏,王三娭毑都要努力乞讨求生,去年最远走去长沙城里,走进了某位大户庭院里,被他管家放狗,追咬而受过伤,王安平好几次看见王三娭毑在不经意的露出裤腿干活时候,那撕裂的咬痕清晰还在。
一个月多的穷苦生活,他反思了前生那些所谓挫折苦痛,不过是盛世年华里的富贵病…
在这个年代里,活着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他要珍惜这第二次生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立志要给这个凄苦的家庭带来一些生活的改善。
同时希望,战争的脚步慢一点到来,他好努力恢复身体,训练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