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丧礼
许泽云只有练气七层的修为，对于这枚筑基丹完全没有想法，连使用的门槛都够不着。
除去族长许丰林，这里练气九层大圆满的还有六人，许泽云都不大熟悉，也就没有参与里面的人选争论。
倒是听着族长之前说的话，许泽云心里一动，总算是明白自家五哥许泽雷的眼神为何复杂了。
青柏韩家，丰玖姑姑，信，秘境！
族长许丰林虽然没有多说，但在如许泽云这般知晓内情的人眼里，其实已经表露的很清楚。
除去时间点特意混淆外，志田叔公这趟的秘境之行，根由分明在许泽雷和他去往韩家借取跨域资质上面。
许泽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个身材修长，一袭青衫，读书人装扮的少年郎，以及对方提及需要人帮忙一同去青柏秘境取字时轻描淡写的态度。
记忆里，对方还是那副俊俏脸庞，带着一贯的笑意，只是笑容有了几分诡秘阴狠的味道。
眼下其他族人争执不休，吵的正热闹。
许泽云瞅准机会，正要去问个明白。
看了一眼冷冷站在棺椁旁边一语不发的族长，许泽云心里斟酌一下，转头去往五哥许泽雷的方位所在。
许泽雷同样是练气七层修为，那枚筑基丹怎么分都不会分到他的手上，因此他也没有参与到那群人的剧烈争论中，只是怔怔望着棺椁里那具老农的遗体。
“五哥……”
来到对方旁边，许泽云张口喊了一声，然后看到自家五哥这副状态，剩下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下去。
许泽雷铁塔般的汉子第一次眼眶发红，他嘴里喃喃道：
“族长告诉我，他本来是打算从我们‘泽’字辈的核心嫡系里挑一个人去应邀进入青柏秘境的。”
“是志田叔公找上了他，说那毕竟是别家的秘境，彼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韩家子弟在取字考核中有过组队人员死去的先例。这风险不能让许家的当代核心嫡系来担。”
“志田叔公说他老了，道途断绝，气血衰败，正适合冒险，看看能不能为家族搏出几分前程来。”
“然后叔公于半月前去往韩家，昨日韩家那边将人送回来了，是躺在棺椁里的。”
“当初韩文的那份秘境邀约，是我应下来的，该去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许泽云亦是无言，只能拍拍对方肩膀，轻声安慰道：“韩家给了一枚筑基丹作为补偿，志田叔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枚筑基丹换一条族人的命。
这个交换值得吗？
应该是值得的。
如果有量化的交易平台明确写着一条性命换一颗筑基丹，许泽云相信这世界九层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应下，唯恐这机会流失殆尽。
但许泽云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就在二人感伤缅怀棺椁里尸体的时候，旁边争吵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在经历几番激烈辩论甚至是短暂交手后，服用筑基丹的人选终于有了结果。
一名身材高大短布粗衫的汉子越过人群，站了出来。
出乎许泽云的意料，这人他有过一面之缘，是当初在执事堂核销任务时遇到的糙脸汉子。
对方似乎察觉到许泽云的注视目光，还朝他们所在的方位点了点头。
“许丰虎，练气九层大圆满，是族长那一‘丰’字辈的核心嫡系。其镇守赤炎矿期间，斩了三头练气圆满境的妖兽，战力出众。最关键的是，他要比族长年轻许多，气血正值鼎盛时期。”
许泽云听到有人低声给身边的小辈介绍这位糙脸汉子的信息。
一直低下头静静瞧着棺椁内遗体的族长许丰林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抬起头，往大殿里的人群扫了一圈，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别的什么表情：
“既然人选已经选出来了，那就族内各个堂口机构分别出五千的贡献点，用作购买进阶筑基的辅助法器宝药。”
各机构堂口的领头家老齐声应道：“喏！”
见到家老们这么干脆地答应，许丰林面色稍缓，转头看向那个越众而出来到他面前的糙脸汉子，和声说道：
“丰虎，这枚筑基丹是用志田叔的命换来的。本来这个关头，我也不想给你施加什么压力。但现在外部环境不稳，全族希望寄生于你一人。有什么需要可以说出来，族里会鼎力支持，我们只有一个要求。”
“给你十天时间，晋升到筑基境！”
身材魁梧的糙脸汉子看向面前这个有着苍苍白发，拄着拐杖还矮自己一头的年迈老者，面对整个大殿众人目光聚集的无形压力，嘿然一笑。
他盯住老人浑浊难明的眼眸，一字一顿道：
“丹药在手，我许丰虎，十日内，必筑基！”
……
许氏祠堂的会议内容终究没有大范围传播出去，大部分族人只知道族中有一位德高望重名为许志田的老祖逝去，在大张旗鼓地操办丧礼。
许志田后代天赋并不算出众，修行最高的也只练气四层而已，仙道无望。
族里给相关的直系血脉亲属给予了一些职能上的岗位优待，同时派发了一小部分物资以作安慰。
名誉部分倒是给的很足，遗体牌位早早就搬进了家族祠堂，同时在族谱事迹记载上留下了重重一笔。
到得下葬那天。
晨曦初露，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整个怒莲乡沉浸在一片凝重而庄严的氛围之中。
村中央，一座古朴的宅院大门洞开，门楣上悬挂着白绫，随风轻摆，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里是志田叔公平日的居所，如今，宅院内外已被一片纯白覆盖。
绝大部分族人都过来了，无论老幼，皆身着缟素，面容悲戚，步履沉重。
宽敞的前庭中，巨大的灵堂搭建而成，中央高悬着志田叔公的遗像，头戴草帽，面容慈祥。
画师的技艺很高，许泽云抬头看那遗像，志田叔公眼中仿佛还蕴藏着对家族未来的期许与关爱。
在遗像下方，香炉中青烟袅袅，与外界清晨的薄雾交织在一起。
族人们排成长队，逐一上前，恭敬地献上三柱清香，深深鞠躬。
有的低声啜泣，有的默默无言，有的满怀感激。
庭院的另一侧，厨师们忙碌地准备着丧宴的菜肴，这是丧礼的一部分。
宴席上，没有往日的喧嚣与嬉笑，只有低沉的交谈声。
丧礼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
夜幕降临，整个村庄被无数白色灯笼照亮。
按照许氏一族的传统，这里的每一盏灯都象征着对长者的悼念与祈福。
家家户户门前，纸钱飘飞。
丧礼在夜间到达高潮。
在一路纸钱火光的照耀下，随着一声沉闷的鼓声，长者的棺椁从宗祠祠堂被缓缓抬出。
许泽云脸色肃立，目送这位灵魂远行。
沿途，很多乡民自发加入送行队伍，队伍浩荡，延绵数里，彰显了志田叔公在世时的德望与人缘。
忽然，他神情微动，看向人群的角落。
他注意到，原本应该在紧密筹备筑基事宜的许丰虎族叔也短暂出现了一会儿。
糙脸汉子站在僻静阴影处，无言望着棺椁抬出，被众人簇拥着送往许氏一族的陵园。
然后转身离去，留给许泽云一个宽阔魁梧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