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径斜阳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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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洗衣粉刻度

回到宿舍半小时后阿宽回来了,叹了一口气便照例是躺在了床上,我和阿董看到他都笑了出来。

“你笑啥呢。”

“没,你没事吧。”

“没事,我刚刚跟你说了吧,不要去那里,你们偏偏要过去。“

我一听就乐了起来,他这被扣住的人倒反过来说我们了,“我们两个可啥事没有啊,吃个饭就回来了。”

“那是,但是谁说得准,你们是运气好啊。”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永远不要去掺合这些新奇的事物。”

“啥意思。”我看着他,也不好再笑,他的神情似乎很严肃。

“那些新奇的事物,总是有一些人一时兴起搞出来,各种各样的花样,在外面见得还不够多吗,看起来热热闹闹,没多久就没了,所以不要去掺合。”

“那你还跑到那个地方去抽烟。”

“那个地方,每天都有人聚着抽烟的,那个小卖部在那里开了八年了,你知道吧,存在八年的东西早就不新奇了,如果它只开了一两个月,我肯定不会去。”、

“为啥新的东西就不好,很多东西都是新的,没有新的,哪来旧的。”

“不是,不是说新的不好。”他似乎很焦急,直接坐了起来,“新的东西往往一下子就没了,你去追,追来追去,最后啥都没了,靠不住的。”

我没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他认真的样子令我觉得好笑,看了一眼头顶的阿董,阿董点点头,说了句有道理。

“那你知道他们干啥闹吗。”

“我听人说,是想提高工资。”

“那你觉得这对不对。”

“不对。”

“这你也觉得不对?”我不知道啥时候自己也焦急起来,从床上站起来,立马又坐了下来,“就算你不掺和,给个肯定不难吧,总算是为了大家啊。”

“没用的,你看着是好事,但是涨工资该涨的时候会涨的,谁都挡不住,靠这个办法,只会添乱。”

“我看要不是那群手拿警棍的保安,未必不会成功,人善被人欺,闹一闹,说不定啥都有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拿起一边的一件衣服,荡了荡,“十年前工资什么水平,现在什么水平,该变总是会变的。”

作息时间被改了以后一个问题便是厕所好像不够用了,八点多的时候他们回来了,排着队去洗澡。

阿董和我基本都排在一起洗,每次阿董进去洗没多久,阿宽就叫我准备去洗了,几乎每次如此,我洗完他便会接着去洗。往往他的话落地没多久,阿董果然洗完就出来了,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只是笑笑,一开始我以为是听水声,但在宿舍人多的时候几乎听不见,这次自从阿董进去后我便注意着时间,阿宽在快十二分钟的时候又叫我准备了。

“12分钟。”我扭头朝他看去。

“你也知道啦,你朋友真的挺规律的。”

当我出来的时候,阿董正在洗衣服,他的洗衣服用完了,没有买,而除了他之外几乎都是用的洗衣液,除了一瓶放在角落里的洗衣粉,用一个类似装调味料的正方形玻璃瓶装着,上面还有一节一节的刻度,阿董走到外面,问他们那洗衣粉是谁的,能不能借点来用,他们几个正在打牌,一听这话,齐齐笑了起来。

“诶,阿宽,有人要借你的洗衣粉。”

“对啊,你借不借啊,不借的话赶紧拿进来。”说罢他们几个人又笑了起来。

阿宽正在床上整理衣服,他朝阳台走来,经过时故意不搭理他们几个,说可以用,但是最好就用一个刻度。

“你这点衣服,够洗了。”他叉着腰,说道,“肯定够了。”

“一个刻度是多少。”阿董搓了搓湿漉漉的双手。

“里面有个勺子,两勺子就是一个刻度。”

阿宽进去洗澡了,我才打听到原来之前有人洗衣液用完了,没跟他说就用了一些洗衣粉,结果阿宽第二天整个宿舍到处问,问是谁用了他两个刻度的洗衣粉,从那以后大家就不敢再去动他的东西。

“那还真挺省的。”

“哎呀,有小孩要养嘛,压力大正常的。”

阿宽洗完出来,把那盆衣服放在阳台上冲水,他的声音从阳台传来,“我就说一刻度肯定够用吧,是不是,其实我能用得更省,肯定是够用了。”

似乎刚才故事讲述完意犹未尽,阿宽洗完衣服后,阿宝还跑过来调侃他,硬是要看他的什么记账本。阿宽此时洗完衣服正在整理着明天要穿的衬衫,此时身上穿着件白色背心,露出两条浑圆黝黑的手臂,那是一层层棕黄色烙在一起才能形成的颜色,可能从小到大都在太阳底下活动。估计是穿着衬衫不好睡觉,他每天洗完澡便会穿这白衬衫,有时候洗,有时候不洗。这件白衬衫也不知道穿了多久,除了有一块块的黄斑以外便是已经被洗得完全下垂,变得极为宽松,以至于穿起来露出三边极大的胸口部分。之前曾有一两次洗完晒干的时候,挂在阳台上我以为是吊带裙,并为此疑惑了好一阵。

“没记,好久没记了。“阿宝一来阿宽便躺在床上,微微喘着气。

“没事,哥,我看看你这段时间买了啥。”

“买了啥你看我的做啥,你自己买什么就买嘛。”

“不是,主要是知道你精打细算,我最近也怕买贵了,想参考参考。”阿宝的后背在栏杆上蹭来蹭去,像是在跳钢管舞。

“诶呀。”阿宽没说啥,直接一个仰卧起坐起来,拿起背包就在里面翻找着什么,白色背心的后面湿了一大坨。

他拿着那A6大小的本子没翻两夜便被阿宝伸手夺了过去,“哟,还说一段时间没记了,这不是记到昨天了吗。”

阿宽笑笑,想辩解什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今天的呢,还记得吗。”

“记得。”

“记一下记一下。”阿宝把那本子递过去,等到阿宽拿起一支笔的时候,阿宝又把那支笔也拿过去,“我帮你记吧,你说。”

阿宽又笑笑,一件件说了起来,从早餐道晚餐,等到说道打火机的时候,阿宝停了下来,“一块钱的打火机?”

“对。”

“你不抽烟,干嘛买打火机。”

“我抽。”

“你抽,但是上次跟你要你又说没有。”阿宝用有些责怪的口吻说道。

“上次的确没有,我这是跟别人要的,跟那人要了好几次了,这次他打火机坏了,就给他买了一个。”

“做大善人啊。”

“不是,那下次再跟他要也可以心安一点。”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或许阿宽真以为阿宝借来看是为了要学会省钱,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只是想开阿宽玩笑,翻了一阵子后阿宝清了清嗓子,“诶,你这天不正常啊,这一天,20号,你干了啥,花这么多!”

“啥意思。”阿宽伸手就要去拿,但被阿宝拿开了,“也就十多天的事情,你可别说全忘了,我的天,这一天花了三十七块,下次大嫂来的时候可别怪我透露出去。”

“哦哦,三十七块,那我记起来,那天不是去超市买了洗衣粉啥的。”

阿宝仿佛没听见,扭过头对着正在打牌的隆哥喊了句,“隆哥,花了三十七啊。”

“不得了,这么一大笔钱。”

“我知道了,我那天买了洗衣粉、刷子、啤酒、两包酒鬼花生、内裤对不对。”阿宽焦急起来,在床上蹲着解释道。

“还有呢,还有一件。”

“还有啊……嘶——”阿宽挠了挠侧边额头,“我一下子记不起来了。”

“挖耳勺。”

“哦,对对对,买回来就没用过。”

“你买内裤干啥。”阿宝此时整个人像是挂在那上下床楼梯上,身体晃荡着。

“穿破了嘛。”

“穿破了,是不是要好好打扮自己,是不是出去找小姐了。”

“没有的事,那条内裤都破了一个洞了。”阿宽手一挥。

“破了一个洞。”阿宝双手夸张地比划着,笑了起来。

“不是,是屁股那里,那里比较薄。”

“这里,这里还写捡到了一个避孕套,17号!”他指着本子凑过去给阿宽看了一眼,随即扭头大喊一声,“有情况。”

“有情况有情况——”打牌那三人组拉长音附和道。

“噢,那个是在花坛那边找到的。”

“用掉了?用哪里去了,老实交代。”

“没用掉,一直塞在书包里呢,你要给你好了。”阿宽从书包里抽出来一小片东西,阿宝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拿走了。

“行,其他的也没啥,谢谢啊,下次再借我看看。”阿宝把那笔记本还给了阿宽。

“阿宽,你记那些东西干啥。”看着他放好笔记本躺了下来,我问道。

“规划一下开支啊,不敢花太多。”

“往家里寄钱?”

“他点点头,老婆和两个小孩在老家,每月都要寄回去,怕超支了。”他笑笑。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上层床板又传来闹钟的声音,我问阿董闹钟这么又响了,阿董说估计是给那人撞坏了,根本没设就响了两次。我瞥了一眼在厕所洗澡的阿宝和那三个专心打牌的人一眼,“那他是在干嘛,刚才。”

“没事,借鉴一下。”他笑笑,转过头仰面躺着,闭上了眼睛。

我站起来,看到阿董正在小心翼翼地用饲料喂着那鱼,他没有出门,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饲料。玻璃缸里的两颗小草已经发黄,底下铺着好几颗黑色的,估计就是鱼的粪便,不过见不到一粒多余的米粒或者饲料,看来阿董基本上计算得很好。

“我有时候,想着——”

“什么。”阿董看着我,笑了笑。

“伸手把它捞起来放在手上一会儿。”我还没说完就笑了起来。

“你想的话,来吧。”

“没有,没有,我就瞎想而已。”

“没事,来吧。”他倒是拉住了我的手腕,“我以前也这么做过。”

我不知道他的确希望如此还是看在和我的关系上,总之我心里充满感激,毕竟他十分宝贝这条鱼。

我伸手手将那条鱼捞了起来,水的凉意让我一激灵,那鱼很安静,似乎全无察觉它此时正在人的手掌中,水迅速渗掉,只剩下它躺在我手心中,此时我感觉手中的温度是那么炽烈。鱼的嘴呈现O型一张一合,瞪着眼睛,仿佛无法理解这一切。

“什么感觉。”

“好像我的手中也有了一个心脏,不停地在跳。”我有些欣喜地道。

“是啊,跟我的感觉一样。”

我马上将鱼又放进了那水里,溅起一团小水花后它又自由地游动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说对于鱼来说,它是多么的不幸。”

“什么。”阿董的话令我一下子诧然。

“突然就被人那么捞起来。”

“不是,是刚才你说可以……”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我不是在怪你,我以前也做过,甚至那时候不懂事,放在手上超过一分钟,我只是感慨,它不能预料,什么时候被玩弄,没饭吃,甚至被冲进下水道。”

“鱼嘛,是这样。”

“它也是生命啊,虽然并没有什么智慧。”

“是啊,你看它现在又游来游去了,很快活。”我并不知道阿董为何突然感慨,细致地观察着他表情,希望至少能安抚一下他。

“傻的。”或许我的话让他宽慰,他露出了笑容,又往里面多丢了两颗饲料,像是对刚才的补偿。

就在我以为这作息统一的第一晚将正常度过时,黑夜中阿董的电话却响了起来,而且响个不停。我被吵醒了,有些惶恐,毕竟四周还漆黑一片,拿起手机一看,在刺眼的屏幕光中看到的是夜里2点钟。

“谁闹钟忘了关了。”阿隆的声音在一片黑暗中传过来。

“我的,不好意思,手机坏了。”

那声音依旧在响着,阿董的语气很是急促,似乎是因为大半夜吵醒别人很不好意思。

“我他妈还以为到点上班了,操。”另一个人翻了身,说道。

“妈的你现在赶紧去上班吧,现在也有班上。”阿宝说了一句,好一会儿我才辨别出来是他的声音,沙哑得跟平常完全不一样。

“不好意思。”闹铃中终于还是停下了,也不知道阿董做了什么。

闹铃再一次响起来的时候是四点钟,这回我只是朦朦胧胧地听见,并没有完全醒过来,倒是在某一张床上非常大声的“砰”的一声锤击后醒了过来,有几张床同时传来了啧啧的不耐烦声音,闹钟又停了,这回阿董一句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