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大旱
眼前的自己神情相当的复杂。
床榻上躺着的父亲，没有昔日的神采奕奕，虚弱地像一只日薄西山的狮子。
莫兰想要伸手，却发现自己此刻已经动弹不得，似乎彻底地成为了故事中的看客，甚至连移动都没有办法做到。
莫兰看着眼前的自己微微张开了嘴，却又闭上，如此往复几次，欲言又止，眉宇间充斥着犹豫。
最终拳头微微攥紧又松开，如同下定了什么决心，最终略带犹豫地问道。
“父亲...你...后悔把我生下来吗？”
亨利脸色一变，似乎并没有想到莫兰说出这样的话。
在生命的最后，没有一个父亲会希望听到孩子问出这样的问题。
克莱德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和疑惑不解，他的嘴角勾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啊...是啊，我很后悔。”
床榻前的“莫兰”瞳孔缩成针尖大小，剧烈地抖动着，双拳紧握，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几乎要从莫兰的心口溢出来。
一只稚嫩的小手紧紧抓住了“莫兰”的手腕。
“喂，别擅自篡改我的记忆啊，混蛋。”
莫兰的眼神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深邃。
他似乎刹那间挣脱了先前的束缚，原先动弹不得的身体竟然在顷刻间开始行动起来，一把抓住了“莫兰”的手腕。
难怪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察觉到哪里不对。
眼前的记忆虽然与脑海中的大差不差，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却让他感到相当的别扭和难受。
周围的人当时说过那样的话吗？
当时父亲是这样的神情吗？
怀疑在不断的累加着，直到父亲那一句“很后悔”才彻底将他心中的疑问引爆。
“咯咯咯。”
随着一阵清脆的笑声，“莫兰”捧腹大笑，周围的场景如同碎片般坍塌而下，碎片般剥落的背景下，则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有趣，有趣。”
“莫兰”大笑着，声音已经完全变为了先前那个罩着黑纱的女人，身形也随之变换，重新变成了那个精灵舞女的模样。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莫兰啧了一声，冷声道：
“不知道你们这些精灵的家庭是怎么一个传统，总之人类的父亲是不会对自己的孩子说出那样绝情的话的。”
“是吗？”女人用手背将肆意大笑后留在眼角的泪水抹去，狂欢后的语气带着几分落寞。
“这样的话，我还真有点羡慕呢。”
女人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闪过一丝俏皮，揶揄道：
“有情有义的人啊，让我看看你的选择。”
“现在这里就要坍塌，你有两个选择。”
女人将纤细的手指竖起两根，比了个二的手势。
“第一，幻境坍塌，我放你走。”
莫兰挑了挑眉，如果自己什么都不做，应当就是如此。
“第二嘛...我把你送到你那两个同伴的幻境里，他们可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哦。”
“如果你不帮忙的话...”
“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
女人说着，脸上是止不住地笑。
莫兰咬了咬牙，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玩弄别人有意思吗！”
“哈哈，太有意思了，有机会真希望你能够试试。”女人咯咯笑着，提醒道，
“要快点作出决定哦，犹豫的越久，你的同伴可能就迷失得越深。”
“就像一脚踩进了沼泽，不及时把脚拔出来的话，会被沼泽吃干抹净什么都不会剩下的哦。”
女人在空中勾勒着什么，一道木门在两人的身前敞开，门外是难以看透的黑暗。
世界摇摇欲坠，剥落地仅剩两人站立的陆地。
莫兰不再犹豫，大踏步朝着门中走去。
女人望着莫兰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为了自己的手下而身处险境，真是一个不明智的领主啊。
......
“哥。”
卓娅坐在草垛上，无精打采地晃荡着白皙的脚丫，秋阳高举着大旗，金色的阳光带着炙人的热浪，让人睁不开眼。
“我肚子饿了。”
莱恩用手抚摸着干瘪的作物，又看了看干瘪的土地，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今年的太阳大得过分，好多庄稼都被活活晒死了。
附近的几口井水几乎都要被打空了，连人的基本用水都没法满足，更不用说浇灌这些作物的。
常常一滴水还没落地，就被太阳晒干蒸发，亦或者在干瘪的土地上嗫嚅几下，渗透进土地的豁口中不见了踪影。
农民本就是靠着老天爷的脸色耕作，今年的收成，几乎已经注定一片狼藉。
“哎呦！”
莱恩捂着脑袋，禁不住一声痛呼。
“哥，我肚子饿了。”
卓娅愤懑地双手抱胸，重新抗议道。
刚刚她随手将手边的一块小石子扔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命中了莱恩的头部。
莱恩无奈地揉了揉脑袋。
“走...我们回家吃饭吧。”
虽然天公不作美，但凭借去年剩下的余粮，捱过今年的问题不大。
“哥，我想吃肉。”
卓娅从草垛上跳下来，怕了怕手上的灰尘。
“哪有肉？咳咳，肉哪有面包香，乖，卓娅，哥带你回家吃饭。”
莱恩摇头否决，自己跟妹妹年纪相差大了些，跟小孩讲道理显然行不通，所以只能说些谎话，连哄带骗了。
“这个不能吃吗？”
卓娅变魔术似的草垛中拽出一个人来。
浅金色头发，碧蓝色瞳孔，赫然是莫兰无疑。
而且他仍旧保持着童年时的模样，看起来像个和卓娅同龄的小孩。
莫兰的头上鼓着一个大包，甚至还淌着血，被拽着脚踝，从黑暗的草垛中出来，眼睛尚且无法适应外界的白光，此刻正无意识地皱着眉头。
“啊？”
莱恩的表情先是困惑不解，随后变得相当难看，紧接着是悲伤，最后脸上的肌肉痛苦地拧巴在一起。
这孩子...是死了吧，绝对是死了吧。
皱着眉头，肯定死的很痛苦吧。
卓娅，你究竟做了什么啊，我可没有把你教育成对同龄人痛下杀手的孩子啊。
“总总总...总之先别急，冷静...先冷静下来找找时光机。”
卓娅咬着手指，奶声奶气道。
“该冷静下来的是哥哥吧，世界上哪有时光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