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头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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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不相欠

听师父宋江言说还要再追,孔亮本就青肿的脸色更显难看。

孔家兄弟交好师父宋江,除了兄弟俩喜好枪棒之外。

宋江在山东地面的名号大、人脉广,也是不得不说的一节。

孔家庄附青州府城郭而存,算是有点土地、家资的小地主。

平头百姓混到甲长、保长,日子也就天翻地覆了。

孔家坐地就是里正,即便不是,附近里正,也必须是跟孔家相熟的人。

不然秋收之后,衙差要收取庄中赋税也会很艰难。

青州一带民风剽悍,没有乡野大户带头,没有泼皮闲汉镇压,县里的衙差到了乡镇之地,也一样抓瞎。

但这类乡间大户指的可不是孔家庄,而是比孔家更大的地主,那样的人家,多少都有点文脉关系。

似孔家这类自小民、小户摸爬上来的小地主,如果处理不好地面关系,日子要比寻常百姓过得更加艰难。

因为乡民多半无田或是少田,孔家这样的小地主,田地动辄几十上百顷。

他们才是朝廷两税,除商人之外最主要的征收对象。

没有关系,孔家就该被中层地主跟衙差们生吞活剥了。

虾米吃塘泥、小鱼吃虾米、中鱼吃小鱼、大鱼吃中鱼,朝廷吃大鱼,大鱼碎骨烂肉又化作塘泥,朝廷这条大鲸鱼,也一样难免鲸落的。

这套文人闭环,下面的小民、上面的皇家,都不算真正的受益者,真正千秋万代的是文脉才对。

只要占了一丝文脉气息,日子就能过的不错。

孔家这类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小地主跟富户,就是池中虾米,大鱼、中鱼、小鱼都能吃的虾米。

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孔家很难培养出自己家的文脉。

文人又不屑于跟这类小门小户交集。

之前的宋江,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押司文案,县治吏员之一,但上通县治大老爷,下通衙房诸公差。

加上宋江家里也是郓城本地小地主,家资殷实,也就能结交天下英豪了。

一个押司,借助一点点文脉气息,在乡野之间,别说县治的大老爷了,就算是青州府衙,在孔家这类小地主的眼里,也不如宋押司来的实在。

因为郓城宋江宋押司,山东地界的呼保义,至少通着半个山东的吏员衙差。

京东东路,山东一带、苏北一带,宋江宋押司的名号,在江湖乡野之中,平常小事之上,那可比朝廷的行文好使。

可惜,孔家兄弟这个师父,不知洁身自好,为了一个阎婆惜毁了好大前程。

若不是宋江余威犹在,江湖名声依旧响亮,孔家庄也不会再收留宋江的。

今日孔亮遇上李鄂这种,几人、十几人也拿不住的豪强。

这才明了了一些江湖乡野的生存之道,要么强到别人拿不住,要么就得有师父宋江这类人保驾护航。

如今宋江已归于江湖之流,想着在青州府城内落户的叔叔孔宾。

孔亮心里也有了计较,孔家庄交好宋江,无非借银钱之势,至于江湖恩义,酒桌上的虚应故事而已。

郓城与青州相隔,宋江都能有此本事。

若是催动叔叔孔宾,在府城之内使些银钱。

也不必交好什么青州知府这类大老爷,只要通了典吏、书办,在青州城外也抵得上当初宋江之名。

孔亮被李鄂的一通老拳,打醒了活路,面对师父宋江,也就淡然了许多。

“师父,那好汉怕是知我等来历。

并没有下死手,只是不言不道的暴打我们兄弟,这当是承了师父的恩泽。

那好汉脚程甚快,只怕追之不及了。

待以后遇上,我们兄弟俯首相待,自不会再触怒这好汉了。”

听到孔亮解释,宋江又没见过李鄂真人,再者自身也有官司缠身,也就没再计较。

江湖之上,坐地户遇上好汉失手的事,也不算鲜见。

这次没有折损孔家庄人手,孔亮还知道承情,这事对宋江而言,也就份属平常了。

孔亮被打醒,起了另寻他途的心思,李鄂这边追上张巧莲之后,也被这女人问了,为何不杀孔家兄弟的话。

“二哥,此番做事却平和许多,敢是那食肆之人,与二哥是旧相识?”

此去二龙山,只为投靠落草的话,李鄂也对张巧莲说过。

想着金剑先生,为了驱使弟弟铁脚头陀做事,要把她分与弟弟享用。

张巧莲也在为自己的前路担忧,爹爹张家太公也跟孔家庄一样,份属村中小地主。

不虞衣食,薄有资财,父母之下、还有哥嫂。

让张巧莲也比普通村妇,多了几分见识,或许因为这几分见识,加上天生就的几分颜色,才让金剑先生起了杀人夺女之心。

她也清楚如今的山寨里,都是落草的强人恶客。

生在村中,张巧莲也知共妇、共妻,这类上不得台面的龌龊事。

有些农家,也委实穷到多养活不了一口人的。

没有经受过什么苦难的张巧莲,就怕做了整个山寨的压寨夫人,那样的日子对她而言,就是真正的苦难了。

“有些事,不相见便不相欠。

那边村子里有一人,我欠了他江湖上的情义。

再见之后,怕是真的要落草为寇了。

你且放宽心,落草为寇、打家劫舍的逍遥日子,可不是我所向往的。

但前路如何,还要到了二龙山落脚再言。

如今世道,非是能单打独斗的世道。

没俩靠实的人一起,想在这样的世道里打混,也是艰难无比的。

今日不打杀那兄弟俩,就算是还了部分情义。

但愿今朝可打醒那兄弟俩,不然处置不当,难免为他打家劫舍的……”

对宋江李鄂没什么好感,因为武二爷的缘故,恶感也不多。

打杀孔家兄弟,去庄中袭杀宋江,也是没来由的事儿。

无非一句‘不相见便不相欠’,就是江湖惯例。

如李鄂说的一样,落地求存,在如今年月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化去云游之身,落地为富家翁,只怕也少不得石六斤那样的泼皮无赖打搅。

落地为户,就不好如行走云游的时候一样,随意将人打杀了。

除了泼皮无赖,还有当地管下的三班公人,典吏书办需要打发。

如今时节,吃江湖营生不易,过普通日子更难。

最好过的莫过做个文人墨客,只要带些文脉气息,不仅可以四处游走,还可以衣食无忧。

只是李鄂之前也不是啥好学生,文脉之上识字不少,却做不了出口成章的文人墨客。

打打杀杀倒是学过,可也并不熟悉,若不是武二爷胸中无尽杀意撑着。

只怕遇上金剑先生李助那夜,就是归期了。

孔家庄之人没有再追,两人也算一路顺遂,到了青龙山下瑞龙镇三岔口,两人投西落路,便直奔二龙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