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番外 旧人旧事，故人故去（赵承自叙）

“我不能忘记你，为什么……你从不来梦里找我？”

我是赵承，是西齐名正言顺的君王。我不是个好人，这点，我可以确保。

我的生母身份卑微，是父皇巡游时宠幸而后带回宫的。不过，她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是烟花风流场所，未被人买过的姑娘。

父皇本不打算带她回宫，因为她的出身着实算不得好。可父皇又偏偏爱她那副模样，每每她勾个手指，父皇便会醉倒在温柔乡，无法自拔。

带她入宫，是因她谎称自己有了身孕。皇家血脉，自然不能流落在外，哪怕再看不上她，可也不得不考虑腹中的孩子。

不料，她是真的有了身孕，不然她以为，她找的郎中有几个胆子敢混淆皇家血脉。

父皇为何那般偏袒她，宠爱她，时至今日都想不明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那张酷似故人的脸。

从前便觉得，为人替身恶心至极，如今，细细道来，才知有人像她，我会有多心慌。

生母告诉我，想要的要凭自己得到。皇后不一样，从来温柔的，告诉我，自己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我年少时，母亲得父亲宠爱，可他知道，母亲得父亲宠爱是为什么，她很会欲擒故纵，矫揉造作那一套，我嗤之以鼻。

可若只是如此，我不至于恨她。因为得父亲宠爱，在公主出生前，我自幼也是经常在她宫里。

可只要陛下不来，她便往自己身上割一刀，如此反反复复，父亲总是很吃这一套，她屡试不爽。我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孩童，她竟让我看着她划向自己，我若不看，她便让人摁着我的头，我害怕极了。

后来，皇后有了身孕，我不再会是这宫里唯一的孩子。她似乎也发现威胁，竟让我去给皇后送落胎药。我不肯，她便用刀一点点插入自己的心脏，我害怕极了，只能点头。

可我不想，不想害皇后娘娘，更不想残害自己的手足。可我也不敢违背她，我该怎么办？

所以，我故意在父皇和皇后面前打翻了碗，皇后心疼我，问我受伤没有，我摇摇头，心里暗自窃喜。

回宫后，她又开始发疯了。父亲许是真的厌恶她这模样，便让我住到皇后宫里。只是没想到，有一日，她居然一怒之下锁住了我和她，活烧了整个宫殿。

还好发现得早，我被救了下来，她烧毁了脸。后来，公主赵姣诞生。她粉扑扑的，白嫩如明月，我心里喜欢极了。可父皇说，宫里太危险了，要将她送出宫。

我望向皇后，她默不作声，我知道，她也同意了。可是这样小的孩子，他们真的放心吗，忍心吗？

公主送到王家后，我才真正到了皇后宫里。我在名分上，不再是那个女人的儿子，而是皇后的儿子。

可是她还是不死心，不得陛下爱，儿子也不是自己的，她开始更加疯狂。那场大火后，她住进了冷宫。

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但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后来，皇后宫里来了两个姑娘，一个是萧家的女儿，一个是崔家的。

崔嘉是皇后的亲侄女，她们二人可以说陪着我一起长大，我们青梅竹马。只是，三个人总是不公平的，我喜欢崔嘉，但她们二人是很好的玩伴。我知道，萧家的女儿也喜欢我，可是我心有所属，不能答应她。

可以说，我在宫里，快乐的日子都是崔嘉陪着的。只是，那日我们去放风筝，她误闯冷宫，那个女人吓到了她。

回去后，崔嘉大病一场，我守着她，却不敢开口对她说，那个女人其实是我的生母。

再后来，父皇知晓我与崔嘉两情相悦，又害怕我立了她做皇后，彼时，太后和皇后都是崔家女，父皇怕我掌控不了。

所以，崔家倒了，崔嘉也没资格做皇后。我以为，父皇会让我立萧家女为后，却不想，谢家女插了进来。

我不忍心，看着崔嘉做妾，所以我决定放她走。皇后问我后不后悔我没说话。我只知道，放她走，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的。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或许我对崔家女，只是生了几分心思，那或许不是爱。

对我的皇后，不，我应该唤她云慧。她不想做皇后，只想做谢云慧的。

我会下意识的想起，有新鲜的玩意总想送给她。我也想，她对我能有所求，而不是事事循规蹈矩。

从前，她那般规矩，我很满意，可是后来，我想她活泼些，我忘记了，她入宫时也不过刚过及笄。她不在乎，让我气愤，得知她或许有心上人，更让我嫉妒，我唯一能得到的，竟只是她夫君的名分……

沈延，清风霁月，芝兰玉树，无论是他的家世还是其他，都让我嫉妒。真正让我痛恨的是，他得到了她的心。

到死，她的心都只给了沈延。

我看着她，从一开始的利用，到后来的不敢动心，再到后来爱她，却得不到她的爱，过去种种，令我深痛。

我不想伤她的心，可谢家确实让我忌惮。尤其是他兄长百战百胜，父亲权倾朝野，她又是后宫之主的情况下，我不敢赌。

所以，我软禁他的兄长，逼得她父亲辞官。她去送她父亲，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我们的孩子没了。

那不是因为，是因为冷宫里的那个女人，我恨极了她。所以，那夜我亲手了解了她。她杀了我的孩子，我也要她偿还，由她的儿子亲自送她一程。

那个女人死前，笑道，我终于成了她想要的样子。狠毒，可她却说，她后悔没弄死云慧，因为我为她动了心，便有了软肋。

我让人将她挫骨扬灰，生生世世她都不会有好报。其他，我都可以忍，可云慧的事，我忍不了。

没了孩子，看着她难过，我心里也不好受。我宁愿她同我吵架，也不想她看着我的目光如此失望。

后来，我们终于又有了孩子。我发誓，这次，我一定会保护好她和他。我想立阿缙为太子，可她不同意，与我大吵一架，我怕像上次一样，便没坚持。

阿缙落水，我没管有多少大臣等着我，也不管奏章有多急，这一刻，我想的是，她会着急。

我发落那些狗奴才，连阿缙这么小的孩子也看不住

幸好，阿缙只是受了凉，只是从那以后，阿缙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云慧事事亲力亲为，我心疼她，却也不敢多说。

因为，阿缙是我和她之间唯一的羁绊，我不敢想，要是阿缙没了，我们会怎样？

或许，这一切都怪我，我作恶多端，不是好人。所以，连阿缙也受了牵连。除夕之夜，阿缙没了，我的云慧仿佛也没了。

到最后，我什么都没留住。云慧跳下墙头，我的心也跟着她死了。自此，我只是君王。

我的皇后啊，明明那么善良，却连失二子。一子胎死腹中，一子除夕之夜被活活烧死，她看着满城高墙，会不会很绝望……

我对她说，回家。可她质问我，“我哪有家？……我早就没家了。”

被困在红墙绿瓦的深宫，礼教森严不可逾越。

抬眼望去满高墙绿瓦…这一辈子只有这一步，两步，三步……

她只是不喜欢我，不喜欢皇宫，人都不在了，我又何苦为难她。百年后，她再也不用以皇后的身份于我合葬，她许是开心的。

是棋不是妻，是妻不是棋，还是……是棋也是妻。我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她不在了，还有什么意义。

到头来，我留下的不过是一副画像，还是从沈延那得来的，简直可笑至极。

我记得，她爱吃甜的，下辈子我一定……一定会提前遇见她的。

人至暮年，沈延笑他，“有什么可惜的，我也守了她一辈子。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也会念着她的。”

“她是我的妻，是棋亦是妻。”赵承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