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折翅鹰
九月初七，艳阳照得人暖融融的，谢皊班师回朝。
不知是何原因，赵承没有嘉奖他。
许是忌惮谢家功高震主，又或是其他原因，谢皊自回晋州后，从没上过朝。
眼瞧着，皇后的肚子愈发大起来，太医说，可能会早产。
起初，赵承顾念着皇后，克制着自己，不对谢家动手。可恰在此时，谢皊偏偏又打了胜战，他不得不对谢家动手了。
早朝，太师向皇帝辞官，称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再操心，还望陛下能允许他养老。
听到“辞官”二字，赵承心里一紧，身子僵硬起来。
“太师说笑了，太师劳苦功高，朕还想留你几年，就算要养老也不必去其他地方，留在晋州，朕也好时常向你讨教。”赵承想一眼就瞧穿了他的心思，戏谑开口。
太师抬头，眼神反问他，你不怕？
太师心知肚明，陛下忌惮谢家，尤其是皇后即将生下第一个孩子，若是嫡子，只怕陛下更加害怕。
赵承勾唇嘲讽一笑，“太师当真要辞官？”
“是，臣去意已决，望陛下恩准。”
太师死死咬紧牙关抵抗，几乎咬出血来。他可以辞官，但他不能不为皇后考虑，身在后宫没有母家支持是万万不可的。
他辞官后，想必陛下也无法开口，比起朝堂之上，手里握着兵，才更有底气。这样，谢皊就可以做皇后的后盾，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总不能，让陛下灭了他谢家所有。料想，他也不敢。
见此，男人冷冷发笑，眼神忽的阴鸷起来……
太师此举，正和他意！
不知为何，早朝太师辞官的消息传到了皇后耳朵里。
皇后顾不上，慌慌张张往宫外跑。春杏和夏桃在身后追。
谢云慧不敢停，也不敢想。阿爹此次辞官，定然是因为她腹中的孩子。
终于，在太师即将踏出宫门那刻，皇后追上了。
“阿爹……”
太师转头，仪态一丝不苟。看着皇后朝他跑来，见了她，连忙站住脚。
“皇后，不该来此。”
“阿爹，当真要走了吗？”谢云慧还喘息未定，露出一张凝固的脸。
太师不忍，“皇后不该来送我的。”
这宫里是何等的难熬，真不知她能不能受得住。
也不知，她此举会不会引得陛下不高兴，迁怒于她。
她的手腕雪白纤细，紧握着春杏。
“我只是，想来送送阿爹。日后也不知有没有机会了，阿爹都还没看见我的孩子出生。”
谢云慧眼里满是害怕和委屈，连带着声音也有些哭泣声。
但太师的目光却很镇定，细细看，却发现眼眶微红。“皇后，在宫里也要护好自己。”
半晌，一言不发，只望着宫门外。“阿爹错了，不该送你入宫，哪怕付出任何代价，也不该让你入宫。”
看着皇后单薄的身子，比以前消瘦了太多太多，微有小腹高高拢起，便愈发让人心疼。
她，在宫里定是不开心的。
谢云慧唇弯弯地向上扬，勉强露出一抹笑意，“阿爹，别怪自己，是我要入宫的。”
“慧儿，阿爹该走了，你千万珍重自己。”
说着也不等她是否反应过来，转身就朝门外走去，她含着眼泪摆手。
直到宫门紧闭，抓紧了春杏的衣服，想哭。夏桃又理了理她的鬓发，才道：“娘娘，我们回去吧！”
谢云慧忽然想起来，这一笑，如漫野的春花盛开。
连明朗的春日，也要黯然失色。
她对阿爹最后的记忆，是在宫门外。
皇后回永和宫的路上，摔了一跤。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裙。
赵承脸色阴沉，狞笑道：“皇后为何会摔，这么多人，竟照顾不好一个人，要你们还有何用？”
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最后，还是太后来了，借口皇后要紧，才解救了众人的命。
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赵承放不下心来。心里祈求，只要皇后母子平安无事，日后皇后要什么他都给。
年过六旬发须皆白的大夫，颤抖着低声哀求：“陛下，娘娘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老臣只能保住娘娘。”
赵承闭着眼，泪水自眼角滑落。
“务必保住皇后，皇后若醒不来，朕杀了你！”
…………
赵承坐在皇后床边，目含深意地看着她，反而是她转头疏远地避开了他。
“皇后刚刚失了孩子，心里有气，朕知道。”
皇后一直不说话，连续几日都是如此，无疑是在挑衅他。
众妃皆以为皇后是失了孩子，才一蹶不振。使尽浑身解数逗皇后开心，连公主也来了好几次，皇后都开心不起来。
这日，赵承来时，众妃也在。皇后虽没说话，却淡淡的看着众人，总归没那么冷淡。
赵承下令赶走众人，起身落座到皇后身边。
“皇后今日还是不打算同朕说话？”
谢云慧一声不吭，这一幕落在了赵承的眼里，也不知他到底瞧出来什么，脸色越发差得叫人不敢看。
“陛下，要妾说什么？”
赵承顿住了脸色，看着眼前这张可怜兮兮的脸，他说不出责怪的话。
“什么都好，只要不冷着朕。”
“妾，无话可说。”
他捏着她的下巴，凑过来，眼睛在他面前无限放大，他清晰地看到她瞳孔中倒映着的自己的影子，那冷漠的神情让人害怕。
“皇后若对朕不满，大可说出来？”
“陛下是九五之尊，妾哪里能不满。”
直到他的唇凑过来，她才记起自己的身份，闭着眼慌乱地躲开。
她，甚是恶心。
“朕告诉你，你若是继续如此，朕便杀了你父亲。”
谢云慧心痛难忍，闭了闭眼，声音冰冷地道，“陛下不早就想如此，何必要妾给这个理由。”
“陛下，妾的父亲若不能安享晚年，宫外的崔嘉，也不会见到明日的太阳。”
谢云慧无意和赵承多纠缠，说完便让春杏送他离开。
赵承快步走着，要踏出殿外时，朝后看了一眼，略显狰狞的神色一闪而过。
“皇后，你真是好，好极了。”
从前，他说她像兔子。如今看来，分明不是。
可，兔子急了是会咬人的。
傍晚，有消息传来。
赵承下了道旨意，谢皊今后便留在太师府，不用上朝，偶有公务会派人送到府上。
如此，陛下的心意，她又怎么会不明白。
谢皊百战百胜，只会更得民心。
不如圈之，折断翅膀的鹰，飞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