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道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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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如遭雷劈

“从这沿着山道往后,走二里左右就有个四方观,熔炉已经修好,就设在道观后山。”净口阁二楼烛火闪烁,楼外雨点沙沙,众人围坐在方才天子所坐的席前,奢侈菜肴又换一桌新的,只是上座之人已换成度支使曹平。

“人可靠吗?”御史中丞朴定立问。

“四方观主与我相识多年,道观香火都赖我家,可信。”曹平笃定,“道观里的造建花费算在我家头上,不劳诸位。

之后的事,就要各自出力,自明日起,各家准备的铜铅就以去奉香火的名义自送去道观。

届时就说为官家祈福,求国泰民安,观主自然明白怎么回事。”

中奉大夫,判礼部事孔琳犹豫一下道:“铅铜的比例是不是商议一下,拿出定数来。”

“有什么好商议的,之前不是说了,十兑二。”曹平不耐烦的说。

“可这样一来......”孔琳抢着接话:“岂不要少上百万两银,可不是笔小数目,于各家都不利啊。”说着他环视众人,不少人都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曹平看着众人点头,脸色难看,忍不住咒骂:“贪得无厌的东西!

长点脑子行吗?市面上的银子大多十兑一,十兑二已是劣一等,再兑下去布商们察觉不对闹出事来,你们脑袋都要搬家,哪有命花钱!

何况各家获利不少于百万两,你们还差那点吗,人心不足蛇吞象!”

众人讪笑无声,也有人出声:“我们可不像使司天天见钱,家里缺得很。”

左谏议大夫刘词开口:“好了诸位,事情曹公做主吧,我只代家父看看银子怎样。”他神情冷淡,没有众人的狂热和贪婪,“还有,家父问我家准备的铅块有几千斤,要怎么送到山上。”

曹平摸着自己的胡须颇为得意,“官银全在外面池水之中,你不放心待会去验,至于上山只用活木扎成木伐,可以用牛沿着山道石阶拉上山来。”

“什么!”御史中丞朴定立瞪大眼睛:“就是白天曹公告诉官家的办法!

那为何又要让官家到这来,万一看出蛛丝来如何是好!曹公何必如此亲率鲁莽。”

“正是。”曹平微笑,摸着自己的胡须颇为得意。

御史中丞朴定立皱眉,脸上都是不满神色:“这太危险了!”

“说了又何妨,让官家来又何妨?官家是什么样的人诸位心里没数么?”曹平笑容愈盛,左手捻胡须,右手摊开划过诸大臣:“何况愈是真诚相告,让官家来看看,官家越不生疑。

去年官家懵懵懂懂不理此事,难道诸位还怕如今要跟我们秋后算账?”他言语中带着戏谑。

众人听罢都笑起来。

中书舍人曹归自饮酒一杯笑道:“能成大事,全赖官家啊!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究,这富贵可是官家送我们的啊!是顺天而为之。”

人群中传来几声讥笑,只有左谏议大夫刘词面无表情,他似乎有些不高兴,直接打断众人的自夸和得意,“好了,多说无益,请曹公明言接下来的事,各家回去准备罢,何须在这浪费无谓口舌。”

众人听罢面上有些不好看,还是安静下来。

曹平道:“此话也对,四月底前,所有银子会在四方观熔好,存在后山地窖。

到时各家用时自派人取,银子不要进城以免节外生枝,就在汴水边上与布商交接,让他们直接把银子带回去。

至于能买下多少布匹全看各家本事了。”

“这样好,到时能买多少地,获多少利也各凭本事,大家互不抱怨。”朴定立道。

“朴御史祖上就是河北人,在那人多路子广自然这么说。不过当下也只有这么办,”

“那就好,另外诸位别忘了,许给付节度帅的一万亩良田,到时各家均分出力,要是翻脸可都没好下场。”曹平郑重提醒。

众人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见大事商议得差不多,凝重气氛逐渐缓和,众人举杯弹冠相庆,这一次要是成了,足够他们的家族后辈荣华富贵数代人,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不只是去年弄到的钱,在下家中几辈积蓄也全压进去了。”有人面色通红的道。

“可不是笔小钱啊!”

“那算什么,与河北的武安王,付节帅等相较,只如九牛一毛啊!还好官家垂怜,真乃大周开国以来第一圣君啊!哈哈哈哈......”

很快阁楼里充满欢快的气息。

大周官员待遇极好,而诸王公节帅更是,虽大多没了更多的实权,可却俸禄丰厚,富可敌国。这是因为大周自开国便与汉唐不同。

与汉朝有高祖吕后诛功臣,唐朝的高宗夫妇斗功臣,让皇室取得权柄不同,大周的皇权是通过向军阀百官赎买得来,虽然看起来美好文明还少流血,可任何事都有两面性,不流血的代价已经开始逐步显现。

正当众人满面红光,畅谈未来时,楼梯上突然传来噔噔噔的急促脚步。

一个下人急匆匆冲上楼梯。

曹平当场大怒,将手边茶杯掷过去却被对方躲过,“狗奴!谁准你上来的!”

对方却不理会,满脸惊恐,“不好了,山下有军队打上来了!”

“什么?”这下轮到曹平等人满头问号,“哪来的兵?”

“辽兵杀来了?”孔琳有些懵。

“这是大梁,哪来辽兵,现在黄河化冻,他们过不来,你是不是看错了。”左谏议大夫刘词问。

下人摇头:“没有,都披甲带刀,弓弩都有,几个拦着的兄弟已经被他们拿下,错不了的!”

正说着下方回廊和院子里传来一片嘈杂声,身着漆黑甲胄的士兵破门而入,院子里的护院见此到处乱跑,有两人还待反抗就被弩箭射倒嚎叫。

随后大量士兵如潮水般涌上阁楼,楼梯口两个带棍的护院麻利的解下自己的短棍丢在地上,举着双手跪好,很显然曹平发的月钱不值得他们拼命。

大量带甲士兵涌入阁楼,曹平众人惊恐的被压缩在窗前角落,桌椅被掀翻,叮当散落一地。

这些惊变只在树吸之间,变化之快让在座众人猝不及防,个个吓得手脚发颤,面色惨白。

好一会热曹平才镇定下来,“你们,你们是哪个军司的!”

“皇城司禁军亲卫指挥,奉诏拿人,敢抵抗者杀无赦!”带头的指挥使大声道。

待听清是本国军队后,曹平等人顿时有了底气,也没刚才那么害怕了,整了整衣冠,面露厉色呵斥:“大胆!你可知道老夫是谁!

老夫乃朝廷正三品官员,度支司首官。

在座都是朝廷要员重臣,你一小小指挥胆敢无礼犯上!不怕前程尽毁,吃不了兜着走吗!赶快退开。”

曹平一通呵斥,躲在他身后的官员们也纷纷有了神采,没一开始那般惊慌,都挺直腰杆,恢复体面。

对面的禁军指挥没有动作,曹平觉得他被自己制住,控制了局面,便接着呵斥:“胆大包天敢言奉诏,你奉谁的诏!”

“奉朕的,你有问题吗!”突然有声音自诸禁军士兵身后响起,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铁墙般的禁军士兵让开的道走到前面,正是下午才从这离开的年轻天子!

曹平呆立当场,如遭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