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商讨
许墨感觉像是安睡了很久，然而醒来脖子酸痛。
他下意识间抬起右手，欲要揉捏脖颈放松一下。
但抬到一半，手肘却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像是碰在极寒的冰上。
他瞳孔骤然收缩，失去意识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甚至连意识变得浑浑噩噩之后，眼神呆滞所见的一幕幕也被记起。
许墨脖子咔咔转头，小心翼翼地朝右侧看去。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见到坐在身旁阴森森的新娘子后，还是被吓得心脏骤停，后背冷汗直冒，没一会便湿透了衣衫，丝丝掺杂着血腥的汗味飘出。
“谚语说：人死变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活见鬼......”
此前虽有过鞭打阴间鬼神，对付水下而来的阴邪，但那都并非不可对付。
而身旁的“新娘子”，当时许墨连她怎么出手都无法看见。
莫名就失去了意识，身体不受控制，让人无从抵抗，此是对未知的畏惧......
许墨硬着头皮，忍不住朝她细细打量几眼，但在这笼罩在黑暗的花轿中，再怎么看，也只能模糊见到她安详端坐，穿着一身红嫁衣。
而且他不敢多看，眼见瞧不出什么，便慌忙扭回头。
即便有如此动静，那新娘子仍旧一动不动，仿若一具安详的尸体。
许墨强行平定心神，危襟正坐。
但没一会，他内心又不安地躁动，很是想掀开轿帘子，望一望外面。
在这诡异的轿子里坐着，实在是无以静下心来。
而且，轿子内什么都无法看见，也就无从得知李一状况如何，是否被一并带来，还是留在了那洞内。
许墨心中焦灼万分，最后决定豁出去，强壮着胆子，想与这“新娘子”好好交谈一番。
只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话却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我怎么说不了话了？”
许墨心中惊恐，眼神本能飘向身旁的新娘子：“她是让我一时噤声不能说话，还是真的将我变成痖人？”
一股悲凉之意顺势涌上心头，既已沦为俎上鱼肉，他索性不管不顾，愤愤掀开身侧的轿帘。
哀鸣凄凉的声音猛地入耳，昏黄黯淡的光映入轿中，外面的景象也被他收入眼帘———
一条远无尽头的浊河漫漫，为茫茫云雾笼罩。
雾气之中诡树嶙峋，树间黑鸦飞掠，哀鸣四起。
河中遍地孤魂野鬼、铜蛇铁狗争食。
望着这仿佛亘古的无尽苦海，许墨隐约想到了什么。
直到再往前，看见一条修在天上，两岸无涯的无尽长桥，他这才确定是何处，顿时心中拔凉。
“阴间，奈河，奈何桥！”
许墨目不转睛地望着奈何桥，看着它从头上经过，缓缓落到身后，最后在视野中消失。
他此刻有股要将头伸出轿窗，仔细端详一番这阴间景象的冲动。
因年少好奇心盛，对这神秘未见，又耳熟能详的传说之地颇有兴致。
他故意不放下帘子，想借着昏光再仔细看看“新娘子”。
但当他目光顺着昏光飘过去时，却见她身影依然笼罩在黑暗之中，那昏黄的光莫名消失在她身外，无法映在其身上。
见如此诡异的一幕，许墨心头一凛，立即安分端坐。
帘子落下，轿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凄声哀鸣被隔绝在外。
但没多久，他见新娘子依旧纹丝不动，安详端坐，便又有些耐不住心了。
不怪他此时莫名浮躁、好动，实在是气氛诡异，前路扑簌迷茫，令他坐立难安，更别说静下心来。
许墨望了望新娘子，见她始终如一，纹丝不动。
顿时心中一动，慢慢地伸出手，想去掀开轿帷。
然而，他的手刚碰到轿帷，身子猛地僵住，动弹不得。
许墨额冒冷汗，没有试图挣扎。等过了片刻，身体才恢复过来，慌慌忙忙将手缩回。
许墨心脏扑通扑通跳，方才的胆大妄为，是他冒险试探。
因为“新娘子”一直仿若死人，他做了那么动作也不见丝毫反应，便想试探一下她是否“活着”。
结果显而易见，她一直“活着”，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被她收在眼里。
所幸的是，好像她对这贸然的试探并未计较，依旧如“死人”一般纹丝不动。
“估计我做什么，她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完全逃不掉......”许墨心中苦笑。
许是因为中途掀开轿帷，有违俗礼，她才会制止。
念想至此，他也没了那么多顾忌，随手掀开身侧的轿帘，望向外边。
见到的依旧是茫茫奈河。
只是，望了一会后，因河中景象惨烈，凄声不绝，他实在是有些不忍直视。
想了想，他将手搭在轿窗上，微微起身，将头探出窗外，向前看去。
李......李兄？！
许墨见到李一的背影后，很是惊喜。
“唔..唔唔......”
他想叫喊李一，却忘了不能说话，心急之下运转体内气血，冲破喉的禁锢，一口鲜血顺势涌上，猛地喷出：“李兄！”
在沉思中的李一微微抬头，恍惚间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喊他。
但随即，他便摇了摇头，心想：“山中修行十余载，有几人与我相识？到了阴间，更不可能还有相识的故友了。莫不是传闻中的‘回头鬼’要索我命？”
那就更不能回头了。
许墨见李一没有回头，很是焦急，歇斯底里大喊：“李一！”
李一闻见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先是被吓得身躯一颤，然后隐隐觉得声音熟悉，这才慌忙回头看去。
“许...许......许兄？”
许墨发丝凌乱狼狈，小半个身子探出轿窗外，一身血红破衫，满口鲜血，此时又面容焦急，其模样可不比厉鬼好多少。
李一见这副模样，先是一脸惊愕，一时间不敢确认这是许墨。
但随即，他便回过神来，很是惊喜，大声喊道：“许兄，你制伏了那新娘厉鬼，逃出其恶爪了？！”
许墨闻声，顿时心头一跳，匆匆回瞥轿内，见那新娘子依旧没有丝毫动静，这才心松一口气，大声回道：“没有，我反抗不过她。想问问你有没有法子一起逃掉！”
李一心脏骤然一缩，额冒冷汗。
还没有制伏，你当着厉鬼的面，问我有没有法子逃？！
因先前，他以为两人都会被死婴害死，但许墨背着死婴，却仍能在冰天雪地中，搏命猎回恶狼。
最后将他性命从鬼门关拉回，给李一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见许墨这副凶相，便下意识以为他又奇迹般制伏了新娘厉鬼。
此时，才蓦然回想起，许墨不过是体魄较强的养元灵士。
李一欲哭无泪：“许兄，我阳气在流逝，已经快死了。你就算盼我快点死，也不该如此吧？”
“阳气流逝？”
许墨这才留意到，李一身上不断有缕缕白气冒出。
“但我怎么没......”
许墨正要问为何自己无事，却见搭在轿窗外的手也开始冒出缕缕白气。
他惊呼一声，本能地缩回轿内。
那缕缕白气霎时不再往外冒，他瞬间明白过来，在这轿子内，才不会阳气流逝。
许墨心怀惴惴，小心翼翼地与新娘子轻声搭话：“李兄是个好人，您看能不能让他也......上来躲一下？”
说完这话，他虽感觉有些怪怪的，但李一性命危在旦夕，也顾不得那么多。
新娘子纹丝不动，许墨正打算再开口求情，一道冰冷的清音蓦然在脑海中响起：“吾要他死，死后我会给他一具纸身，今后做我马夫。”
声音平淡无波，宛如死水般平静，却如天规地矩，不容置疑！
许墨望着依旧纹丝未动的“新娘子”，一股寒意拂过心头，对她彻底失去了一切希冀。
许墨攥了攥拳头，再次感到深深的无力。
从诡异的破庙.....无从抵抗的阴司府君......玄秘的灵界......死婴......
再到如今，他几乎要记不清，已经是多少次感到这种无力了。
“灵儿给的灵珠，能变强，吃了就是了，扭捏什么呢......想学剑，求就是了，又顾及那么多做什么呢......”
许墨双目失焦，神情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