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过叠泉关紧张无悬念 攻百洲城正常有蹊跷
清尘听见了沐广驰的喊声,缓缓地回头看了一下,复又转过头去,盯着秦骏。
秦骏不言语,只是默默地望着清尘。
“清尘——”沐广驰再次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催促之意,还有不悦。
清尘下意识地,提了提右手中的戟,然后,左手往后一揪,从背上扯下一个小小的包袱来,默默地递过去。
秦骏接过来,轻轻打开一只角。
刺竹眼尖,看见黑黑的一块布,他脑海里一闪,倏地就想起了杀秦豹奔逃的那天夜里,也正是在这叠泉关,在这呼呼的夜风中,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一幕——
秦骏解下自己的披风,要清尘披上抵挡风寒,在推脱间,披风掉地,秦骏捡起来,硬塞过去,清尘系上披风,却长久地注视着秦骏……
秦骏的声音,柔柔地响起,带着淡淡的笑意:“你怎么了,清尘?”
那些话语,幽幽地散落在风中,此刻又淡淡地显影出来,就好像嵌在了刺竹的脑海里,抛出一个小小的引子,就全抖落了出来,让他在一遍遍的回想中,咀嚼出一种深深的意味。
而此时,头盔下朦胧的脸庞,掩盖不了周身的冷酷,清尘那凌厉的语气虽然低缓了下来,却是在沉沉地压抑,带着渐渐漫上来的凉气,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就好像这寂夜里刚起的雾,阴冷潮湿,还迷离虚妄,隐含着一股瘆人的诡佞:“你会永远都对我这么好么?”
刺竹轻轻地皱了皱眉头,这话里,不是当日的幽深,反而,有丝丝杀气。
秦骏默然片刻,低沉道:“当然。”
刺竹心底一震,世间之事,谁抵挡得过一个情字啊。不伦之情,竟也有如此痴情。
清尘盯着秦骏的脸,冷冷地开腔,又一次问道:“不论我做了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哪怕是伤害了你,你也不会恨我怨我,还会一直对我好么?”
刺竹看见,清尘手中的戟,握得更紧。
“当然。”此刻秦骏的脸上,有一丝决然,让他的敦厚更显沉重,带上了淡淡的忧郁。
清尘忽地,扬起了声音:“如果,有一天我们变成了仇人,你还会为我打开关口么?”
“我们可以不变成仇人的!”秦骏大声道,那声音里,满是不甘心。
清尘咄咄相逼:“我记得,你说过,叠泉关的关门,永远都会为我打开。”
秦骏默然片刻,柔声道:“我为你打开关口,你跟我走……”这是交换,唯一的交换,我要你放下一切,跟我离开这俗世的纷扰。
“不可能。”清尘断然拒绝。
“沐家军不是非你不可!”秦骏骤然低吼一声:“天下,也不是非你不可!”其实这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我无关。
“休得多言!”清尘厉声道:“我只要你一句话,你放我过关,还是不放?”
“不放又如何?”秦骏的声音,缓缓地随风送过来,满是无奈和感伤。从来,他都没有逆过清尘的心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要顾念的东西,太多。也许,清尘投降安王,改变了许多的东西,可是,有一点始终没有变,那就是他始终,都不愿意跟清尘做仇人。
清尘听罢,马鞭一勒,雪尘马缓缓退后几步,随即,他的手腕一抖,“刷”的一声,戟已立起,傲然着寒光四射的戟头,指向秦骏。
这架势,已是预备冲过来单挑了。
可是秦骏,却丝毫不动,甚至,也没有去拔腰中的剑,那是他身上唯一的兵器。他静静地望着清尘,一动不动。
雪尘马甩甩脑袋,仿佛是即将起跑的健将,跃跃欲试地踢着蹄子,尘土按捺不住地扬起来,翻滚着,一个劲想朝前冲。清尘的眼光,寒意深深,从戟尖上越过,死死地盯着秦骏。
尽管头盔下,是阴暗的投影,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刺竹能感觉到,此刻,秦骏面容上一定满是无奈和凄然。秦骏的沉默,不是犹豫,而是隐忍。
终于,秦骏低沉的声音响起:“刀刃相向,你预备如何?”
“杀了你!”清尘恶声道。
秦骏缓缓地仰起头来,望着黝黑的天幕,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然后,他望向清尘,幽声道:“我相信,你真是下得了手……那日,中军帐内,你已然跟我恩断义绝……”
这话意不妙啊,似乎此仗不可避免了。刺竹的手,默默地摸向了腰间的大刀。他记得,秦骏从来都没有正式跟清尘交过手,但凭他探花郎的名号,功夫肯定不差,而且,他是清尘的师兄,清尘的功夫多数都是他教的,他一定清楚清尘的破绽,真要打起来,动真格的,清尘也许不会是秦骏的对手。刺竹这么想着,就握住了刀柄,关键时刻,他必须冲出去救下清尘。
秦骏没有说下去,只是看着清尘。那目光里,太多复杂的成分。
清尘的戟,就这么一直指着,凌厉,杀气浓重。
终于,秦骏深吸一口气,动容道:“我们不是仇人……我不跟你做仇人……我撤出叠泉关,半个时辰后,你们过关。”策马一转身,走了。
清尘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戟,望着关口。
半个时辰后,关门缓缓地放了下来。清尘策马,走在最前头,默然地,走进了叠泉关。
“报,还有十里,就是百洲城了。”士兵报。
刺竹回头,默默地看了一眼月色中行进的士兵,再次疑惑地皱了皱眉头。不打火把,是为了防备被发现,和隐藏真实兵力,可是这背着的草人,怎么还不扔掉?还要做什么用呢?
他策马,缓缓靠近清尘,低声道:“你有何妙计破百洲城?”
清尘似乎没有听见,颦着眉头仿佛在想心事。
秦骏?刺竹一忽儿便想到了,他用胳膊顶了顶清尘,问道:“秦骏若是抵抗,你真会杀了他?”
“是!”清尘决然道。
刺竹顿了顿,低声道:“你也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地放你过关吧?”
“不会再有下次了。”清尘冷声道,虽然是答非所问,却一口气堵住了刺竹的话头。
“清尘,”刺竹幽声道:“等攻下了百洲城,我们约个时间,好好谈谈。”
清尘没有理会他,一加鞭,跑开了。
寅时,百洲城下。
军队潜伏在周边的山上,离城门还隔着三里左右的开阔地带。
清尘下马,站定,喊道:“贺礼章。”
一个将军出列,拱手而立。
“你率沐家军步兵两万,背上草人,分别爬到东西南北四个城门下,等着。”一转头,吩咐道:“其余人马,全部冲锋过去,分成四队,每队五千人马,由刺竹攻打北门、沐广驰攻打西门、尉迟迥攻打南门,肃淳攻打东门。”
“记得,背上的草人转而绑在胸前。”清尘环顾四下一眼,强调道:“等兵马冲锋到一半路程,贺礼章就点火烧城门。”
刺竹顿时明白了,原来,清尘一方面,是要一边用草人烧城门,一边攻打,让百洲守兵无暇顾及两头,另一方面,为了化解百洲城里箭雨攻势,草人可以做抵挡。想穿了这一点,刺竹不由得心生敬佩,尽管他也能想到,百洲城周边平坦开阔,攻城很快就会被发现,为了最大限度杀敌,百洲守军一定会动用密集箭阵,换了刺竹,也会采取晚间行动的方式,尽量不惊动守军,因为夜色的掩护,箭阵也会减弱力量,但是,这草人,先吓了张亘,后可作为进攻的武器烧城,还可作为防御的武器——盾,这可是刺竹没有想到的。
百洲作为京师,城门异常坚固,在城墙内甬道的两头,外一层是木门,可以烧掉,穿过甬道,内一层是铜铸,必须用粗木撞,清尘的想法就是攻克了木门,士兵进入甬道,就无需顾及箭雨,可以全心全意地撞门。这一刻他心里忽然产生些预感,硬拼并不是清尘的一贯作风,他相信,一定还有更巧妙高明的计谋,但是,清尘为何用这毫无悬念的一招呢?
沐广驰攻打西门,西门有蹊跷……
刺竹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难道,沐清尘归顺是假,其中有诈?
“我们的重点,就是北门。”清尘伸手一指,就是正前方的城门:“一旦北门外城门冲破,沐广驰和尉迟迥即刻调兵过来增援,以北门为重。”他看了安王一眼,沉声道:“拂晓时分,便可破城。”
刺竹的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越皱越紧。看似没有破绽的安排,怎么咀嚼着越来越不对劲?
一夜的喊杀声震天,火光冲天,到拂晓时分,终于安静了下来。
安王缓缓地穿过战场,空坪里,四处都是插着箭的尸首,士兵们正在清扫战场,将一具具尸首摆好。清尘垂手而立,默默地望着,看着这些静默的身体,良久无言。
“清尘!”刺竹大踏步地走了过来,边走边系着绑带。
清尘看他一眼:“胳膊伤了?”
“没事,皮外伤。”刺竹停步,四下看看,说:“这样的伤亡比起往常,算是少的……”
“我厌倦了杀人,”清尘忽地轻声道:“我厌倦了打仗……”
刺竹一怔,默默地望着清尘,却发现,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疲倦。
清尘黯然低头:“我只想,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想要的生活,清平乐……”
刺竹默然地,将手搭在清尘的肩膀上,轻轻地安慰道:“就快结束了。”
百洲城里欢欣一片,张灯结彩,四处都喜气洋洋的。大街上,挂满了红灯笼,将夜色映衬得分外妖娆。
清尘和刺竹,身着便装,并行着走在街上。
“军爷……”一位上了年纪的小贩热情地招呼他们。
刺竹笑道:“你怎知我是军爷?”
“呵呵,”小贩笑道:“看你们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我在这街上摆了几十年的摊子了,大多都是熟面孔,自百洲打下来后,这城里多出的生面孔,又是男儿的,十有八九都是军爷……”
刺竹笑了一下,说:“你做小贩,真是可惜了。”
呵呵,小贩又笑:“明天圣驾就要回京了,军爷,这一仗打得扬眉吐气,圣上这一高兴,肯定要打赏你们……让我也沾点赏银的光,买我点东西吧……淮王治下,苛捐杂税,我还等着这几日多挣点,过几日,便回淮北老家去看看呢……这都快二十年没回去过了……”
清尘微微地斜头,一下,就看见了小贩摊子上的胭脂水粉,他的眼光静静地落在一个白色的胭脂盒上,半天都没有移开。
“怎么样,看中了么?给心上的姑娘买了?圣上发了赏银,一定特许你们回家看看,带上一盒胭脂?”小贩察言观色道:“我这胭脂,色正,姑娘们都喜欢,好多回头客呢!”
清尘看了小贩一眼,正准备转身,刺竹却横身过来,探手取过了那个白色的胭脂盒。
“军爷你真是眼光好,这是景德镇的釉瓷啊,光这个瓷盒,都是价格不秀气呢……”小贩开始准备要价了:“我这里,都是高档货……不只胭脂好,盒子也精致……”
“多少钱?”刺竹直接问。
“一两碎银。”小贩还没等刺竹回答,就说:“可不二价,不二价了……会赔本的……”
不二价?这是清尘的口头禅啊,刺竹笑了一下,掏钱出来,买了就走。
清尘缓缓地跟上,问道:“你买胭脂做什么?”
“逛了一晚上,总要买点什么吧。”刺竹说:“空手来空手去,好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东西既然买了,我们回去吧。”清尘说着,就要折身。
刺竹一把拉住他:“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热闹,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小时候我常去的。”
凌霄河畔,浅浅的水滩,潺潺的流水从石头中滑过,就好像一个婀娜的女人,扭着细腰,倏地远了。
月亮又圆又大,挂在空中,银光洒下来,给满江的水都披上了银甲,闪亮闪亮地晃动着,煞是好看。
“我小时候,就常来这里看月亮,今天的月亮很好看!”刺竹抬头,望着月光,感叹道:“这一走,就是十九年,好像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么美丽的月亮了。”
清尘不屑道:“你在淮北也好,淮南也好,看到的,不都是同一个月亮?”
刺竹呵呵地笑起来:“所以说嘛,你这人就是硬邦邦的,没点情调……你说,我心情不一样,肯定看到的月亮就不一样啊……”
“现在我回家了,百洲城啊!”刺竹兴奋地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的月亮,都不如这里的好看!”
清尘静静地看着刺竹,悠然一笑。
刺竹感叹一阵,边看着清尘,嘻嘻地笑,然后,缓缓地敛去笑容,低头看着手中的胭脂盒,有些出神。
“想着你的心上人了?”清尘笑着问道:“她该是,在淮北吧?兴许,明天跟圣驾一起回京?”她知道,刺竹的心上人,该是初尘,如若不是,那也是一个标致的小姐,应该不是寻常之辈。
刺竹徐徐地抬起头来,望着清尘:“我没有心上人。”
“我一直在营里待着,到哪里去找心上人。”刺竹嘟囔了一句。
“这个不用着急,”清尘笑嘻嘻地说:“等圣驾回京了,你们家也搬回来了,会有很多媒人踏破门槛的。”
刺竹摇摇头,长叹一声:“媒妁之言,哪能确保相知相爱。”
清尘顿了顿,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初尘……”
刺竹一下瞪圆了眼睛,忙不迭地叫起来:“你怎么没完没了了……跟你说了,我不喜欢她……”他急得不知说什么好,但是看清尘一脸平静,似乎确信无疑,无奈,只得摆摆手:“别提这个,拜托,换个话题。”
清尘垂下眼帘,望着他手里的胭脂,问道:“你买这个干什么?”
刺竹挠挠脑袋:“我也不知道。”
“这呀,只能说明你潜意识里,已经开始思春了。”清尘得意地晃晃脑袋:“赶紧地,叫家里安排亲事去。”
“去你的!”刺竹没好气地照着清尘的后脑勺一巴掌拍过去:“我可告诉你,这盒胭脂,是给你买的!”
“我?”清尘愕然片刻,凑近跟前,神秘兮兮地问:“你也娈童?”
“去你的!”刺竹没好气地,又拍了清尘脑袋一下。这下清尘不干了,嚷道:“我可是靠脑袋吃饭的!要是被你拍蠢了,你养我后半生!”
“不拍了。”刺竹说着,招手:“你过来。”
清尘近前,刺竹又招手:“还近点……”
清尘又凑近了些,刺竹这才微微一笑,揭开了胭脂盒,然后,像依琳那样,用食指轻轻地点了一点胭脂,缓缓地伸手,朝清尘的眉间点过来……
清尘一缩,想闪开,刺竹却说:“别动!”
清尘迟疑了一下,就在这一迟疑间,刺竹的手指,已经点上了清尘的眉间,轻轻一带,就如那日依琳一样,在清尘的眉间点下了一道红红的印痕。刺竹望着清尘,由衷道:“真是好看……”
清尘静静地望着刺竹的眼睛。月光很亮,亮光折射在刺竹的眼睛里,就好像有什么在流动。这么近的距离去看刺竹,是非常英武的,可是,清尘却敏感地看到,他眼里那不同于赞赏的内容……
“赵刺竹。”清尘缓缓地退了一步,凛声道:“你不是为了让我好看,才买胭脂的吧?”
刺竹轻轻地笑了一下,坦率承认:“我想让你想起某个人。”
“然后呢?”清尘冷声道。
“然后……”刺竹低声道:“然后,你告诉我,为什么?”
“你既然能想到可以用胭脂来点醒我,就能想到其中的原因。”清尘决绝道,抬脚就欲走,刺竹手快,一下拉住了他的胳膊。
“清尘,为什么要强攻百洲城?你是想,消制安王的兵力,还是……”刺竹压低了声音:“想放了淮王……”
清尘一挣,却没有挣脱,刺竹的手,像铁钳一样,掐死了他的胳膊。
“没有人会比你聪明,你惯会用兵,怎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用这么拙劣的战术?”刺竹沉声道:“夜晚突袭,草人做盾,这些小细节的创新,可以掩盖你真实的用心,其实,你做的,就是表面上看上去很完美的战术,实际上,给淮王露了一个破绽……”
“尽管谁也没有发觉,也不会怀疑,但是我知道,”刺竹说:“西门是沐广驰进攻,他对淮王有余情,而你,又申明以北门为重点,不管西门战况如何,只要北门外城门被烧,就必须放弃过来增援,而就是这个当口,淮王可以趁乱逃脱……”
“他就是从西门逃脱,去往乾州,自你让出之后,那里是秦阶的重兵囤积之所,”刺竹虎视眈眈地盯着清尘:“你为什么要给淮王留一条后路?”
清尘倏地一回头,眼光如刀,刺向刺竹。
“你刻意地安排着一切,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不露痕迹,除了对你深有了解的我,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兴奋着你的归顺,欢呼着百洲城的攻克,没有人怀疑,这一切,似乎来得太轻易……”刺竹瓮声道:“你,心事重重……是被思虑所累,还是,在谋划什么翻天覆地的阴谋?”
月光下,清尘的眉间,那一抹艳红的两旁,射出两道寒光,随之而来的,是浑身再也不可抑制的杀气!
刺竹并不惧怕,迎着清尘那要杀人的眼光,毫不怯弱地说:“我绝不会让你阴谋得逞!”
“嗖”的一声,剑已临喉,刺竹一惊之下,飞快拔刀,反手一挡。清尘的剑,再次凌空刺来,只见白光一道,如闪电直刺,在刺竹横刀而过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剑刃走偏,大刀飞舞,骤然间,一片刀光剑影,月光下只有刃的寒光。身形骤变,刀来剑往,步步惊心,招招封喉,忽地一下,清尘的剑脱手而去,他倒退两步,捂着手,脸上微微地抽搐着,看着刺竹。
刺竹停下手,默默地看了清尘一眼。自己力气大,对付清尘,也都是选的重刀法,清尘力弱,不是对手,就刚才那招,他奋力强挡,到底还是没挡住。
“虎口又炸开了是吗?”刺竹迟疑了一下,收起刀,低声道:“清尘,你是个英才,安王爱才,我也惜才,可是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冥顽不化?你到底,还要我们表现出什么样的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