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热衷抱怨的玉回
任一虽引走了多数的强盗,但现场敢于向前反抗的也只有两名护卫,况且先思身受重伤,支撑不了多久,而玉回则莫名地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便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抵抗的动作。
不出意料地,先思被杀,随后,厚思独木难支,没能招架几下也被乱刀砍死;就这样,毫不作为的玉回亲眼目睹了两名忠义护卫的死亡,从而消散了心中最后的焦虑。
玉回沉默不语,任凭强盗们的摆布,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图,但同时也没了其它的反应;于是,强盗们便要挟持晚花怀抱中的婴孩,以便驱使人们搬运货物;不想,随从们极力地将其护住了。
被阻挠的强盗退而次之,转手就抓了一个妇女身边的小孩;孩童惊恐地哭喊起来,那名孩子的母亲不知怎么地就冲了上去,与强盗拉扯起来;强盗被激怒了,犀利的一刀,砍杀了母亲,又一刀,轻松地解果了孩童,一时之间,现场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男人们不再相信能从强盗的手下逃生,只能遵从愤怒的驱使,赌上了最后的尊严与之一战;然而,对于那些残酷的热闹,玉回毫无表意,甚至有些厌烦。
一部分人开始逃窜,已被杀死,一部分人还在抵抗,已被杀死,剩下的哭泣之人、求饶之人,也已被杀死。
玉回呆呆地站着,连自己妻儿的死亡,都做不出反应,好似自己只是一块立着的石头,丝毫感受不到为人的情绪。自己虽然活着,但好像又已死去,或者说,没有什么自己不自己的,已经没什么是拥有着的了。
强盗们一个不留地杀光了现场所有的人,回过神来却惊讶于还活着的玉回,于是,一边嘲笑着他的懦弱,一边围聚过来。
玉回像烂泥一样被他们踢踹、推攘、抽打,但由于毫无反应,强盗们很快就失去了兴致,直接抽出刀刃,想要乱刀将他砍死。
第一刀即将砍下之时,却是“叮咛”的一声脆响打断了强盗们的哄闹,玉回低摆着身姿,不知何时用顺手抽出了佩剑,挡下了这次攻击。
强盗们经这一着,又激起了杀意,一窝蜂地冲将上来;玉回仍然低垂着头颅,只通过观察影子的动向就击杀了最接近的一名强盗,再把剑交回正手,两下交锋便再斩一寇,以此,玉回迅速地冲出了包围;接下来,就只剩鬼魅身影的穿梭与嗡嗡作响的剑鸣了。
……
玉回无意识地搜寻着自己的妻儿,找到的却只能是倒在血泊的女人与拼凑不到一起的肉块罢了;玉回将这些一同揽在自己的怀中,无声地拖动着自己,向着城镇的方向走去,而后,就这般失去了知觉。
……
任一从剑士的尸体之下爬了出来,胸腹之中翻腾不已,止不住地剧烈咳嗽,接着就是恶心的反胃;一番折腾之后,任一也没有休息,而是回收起自己的武器,并搜集了一些遗留在附近的箭矢,整点完毕之后,就往商队的地方寻去;但还没走出几步,心中犹感万万不妥,于是,回身看了看剑士尸体,哼着气思索了一瞬,便将眉毛向下一压,找过去拾起了他的巨剑……
孱弱地来到故地,经过几番搜寻,任一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生还的人员,便决定先回复自己的状态。在马车之中找来水袋清洗自己的眼睛和面庞,又淑清了口腔咽喉中的残渣,这才畅饮起来,一大袋清水灌下,任一终于有了知觉,便翻出面包、肉干,大口地吞咽起来。
吃饱喝足又歇息了一会儿,虽仍然没有精神,却恢复了气力;任一接着搜寻了一遍,确定了无人生还,连马匹都只剩下死亡的,却仍不见玉回与他的妻儿,只发现有一道血迹延长到道路的尽头;别无选择,任一放弃了这里,只带上了自己的行囊和少许饮水、干粮,便朝着血迹的方向出发了。
不多时,任一发现了倒在路上的玉回和他的妻子,分开而看,还夹裹着疑似婴孩的残骸与不明的肢体;检查过后,玉回尚只是昏迷,而妻子却早已死亡。任一给他喂了几口水,便呛醒过来,再喂一些食物,他的意识也回复过来。
玉回张开双眼,灰暗的眼眸倒映出任一的面庞,面对结识不久却共度死难的旅伴,此刻的他内心没有丁点的动容,甚至无所谓感慨,反而生发出一种无处发泄的怒气;玉回推开了喂食的任一,视线偏向一边,用阴沉的声音责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酷?与人杀戮,就这么有乐趣吗?”突如其来的责怪让任一莫名所以,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玉回却逐渐激动了起来,双手抱头,痛苦地叙述道:“如果,如果不是你,不是你们,念着什么荣耀、正义,怎么会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死去?苟且也好,掠夺也罢,大家都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家伙,却偏偏还要谈论着什么信念、理想,有那么重要吗?没有这些,没有那所谓的正邪对立、善恶有别,人们不是都活得好好的吗?啊?”玉回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转而面对任一,指责道:“可是你,你们这些所谓的强者,却打着除暴安良的幌子,进行着毫不掩饰的杀戮;鲜血的刺激、野兽的欲望、痛苦的哀嚎,这些就是你们所谓的理想,是吗!告诉我啊!”
任一眯缝着眼,面情坚毅,审视起玉回的举动;对上那毫不退缩动摇的眼神,玉回不自觉地顿住了接下来的话语,脑海之中很多声音开始嗡鸣起来,便萎靡地将脑袋转了回去,陷入了沉默。
任一并不想与他去争执,也不想与之和解,没有意义,应该把精力放在更加重要的事情上,既然玉回的身体并无大碍,便独自启程,向城镇的方向走去。
玉回见到任一将要离开,便支撑了起来,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却只是唇齿一阵捣鼓,怎么也没发出声来。
自身的矛盾变为心中的疑虑,接着就是汹涌的自我否定,但,现实的作为就是让他不能接受自己的过错,也根本不敢为那些过往所负下责任。
任一本不想回头,却听他一会儿哭嚎,一会儿哀求,满地地打滚、抽搐,好像是犯了疯病,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哼哼哼,呵,愚蠢的玉回啊,如果你可以明白,为什么不能接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