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故人
楚渊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对了，他正浸在浴桶里洗澡，两人一起。
娘很爱干净，她手里正拿着皂荚胰子，和着水揉搓出泡沫，给他洗头发。
楚渊则是乖巧地坐在娘亲的怀里，任由她的纤纤十指，在头发间穿过，手指按摩头皮的那种感觉真是舒服极了。
他的思绪有些迷离，只是想着，胰子这种东西，和前世的肥皂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可小觑的，没穿越之前，楚渊都不知道猪的胰脏捣碎磨粉，加入皂荚粉、板油等揉搓晒干后，就是一团现成的“肥皂”了。
听说富人用的“澡豆”还会加入豆粉和名贵香料，制作流程也更加复杂，那就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了。
娘亲每次都是给他洗得香香净净之后，然后才自己掬水慢慢洗。
这样美好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几岁之前呢？楚渊迷迷糊糊地回想，大概好像也是在六岁那年吧？
印象中，从分床睡之后，娘亲就让他自己洗澡了，说他已经是小小男子汉，再和娘亲一起洗澡就羞羞脸了，会被其他小伙伴笑话的。
楚渊当时还腹诽，这种事谁会说出去啊~
对了，有一年，娘亲牵着他的小手，两人走在冰天雪地里。
楚渊有些迷惑，不禁抬起头问道：“娘，我们要去哪儿？”
娘亲脸上带着很温柔的笑意，眼睫毛又弯又翘，她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去看望一位故人。”
“故人是什么？”他用符合年龄的语气，“好奇”问道。
“就是以前认识的人。”
“是很重要的人吗？”
娘用手指点着下巴想了想，“大概算吧？”
“那他是男的还是女的？住在这种地方不冷吗？”小小的楚渊，奶声奶气地冒出一个接一个问题。
但是娘亲并没有不耐烦，只是牵着他的小手，从容地一个个给他解答......
不对啊，楚渊的思绪忽然有些迷茫，我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地方？
只有北境才会下这么大的雪，可自从出生后，娘亲就一路带着我逃难到南方来，再也没回去过。
想着想着，楚渊忽然想起，之前在天水门的时候他就做过一个梦；梦里娘亲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渐行渐远，自己怎么都追不上她......
等等，梦？！我在做梦？
一意识到这件事，楚渊原本混沌朦胧的思维，一下子就清晰了起来，然后，他就醒了。
睁开眼睛，看着客房的架子床顶，楚渊忽然有些痛恨自己这么快就醒了，就不能让我多梦一会儿吗？
此时是半夜三更，显然不是起床的时候，楚渊想重新入眠，但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只得一遍遍回想刚才那个离奇的梦境。
前半段还好，与其说是梦，还不如说是过往的记忆，在梦境中复苏。
后半段就有点诡异了，那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可是他和娘亲之间，那种亲密温馨的对话氛围，真实得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楚渊无法说服自己，那仅仅只是个梦。
如果不是梦的话，又要怎么解释，母子俩莫名其妙出现在北境雪地里的事？
最重要的是，楚渊翻遍自己的记忆，都找不到刚才那一段“记忆”，就连相似的都没有。
这种感觉他很熟悉，上次回家的时候也是，就仿佛他曾经失忆过，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这让楚渊感到痛苦。
......
长夜无眠，次日一早，队伍再次启程。
过了乌石山，进入青州东南地界，路上渐渐开始热闹起来。
一行人仍旧保持小心谨慎，不过路上却再没有意外发生，直到他们进了晋云城......
此城乃是一郡首府，相当繁华，吃的住的，自然不是前面那些小店家可比的。
一入此城，孟望山就兴冲冲地带着同伴们，直奔城中最热闹的东市。
“我跟你们说啊，这飞羽楼的羊羹那叫一个绝啊！用的都是最嫩的上等羔羊肉，而且是带皮煮的，煮得皮烂肉酥，软糯喷香，一口咬下去汁水满溢，简直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陈梦生手拿折扇，闻言笑道：“孟兄以前来过这？”
“来过，当时是跟咱们师父来办事的，飞羽楼那一顿饱餐我到现在还记得，等会儿你们吃舒服了，可别忘了我老孟的功劳。”
“行了行了，师兄。”李沐心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说两句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是专门奔这点吃食来的。”
其余人闻言莞尔，就连原本有些心不在焉的楚渊，也因为孟望山的一番生动描述，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待入得飞羽楼，自然是孟望山负责点菜，招牌羊羹、羊血汤、生丝江瑶、间笋蒸鹅、鲈鱼脍、清炒四时鲜蔬......
点了满满一大桌好菜，再来两盅“蔷薇露”，那可真是齐活了。
“蔷薇露，酒色如蔷薇花，呈赤色，酒香浓烈，这可是禁中御酒之一，寻常人哪能喝到，也就是飞羽楼的老板有门路，咱们又是贵客，这才能享受到这等珍品。”
孟望山又开始侃侃而谈了，可惜时近正午，这飞羽楼的包厢早就没了，因此他们这帮贵客也只能“屈居”二楼大堂。
听他介绍时，周围有几桌客人望过这边来，脸上有艳羡之色，这也让孟望山更加洋洋得意。
楚渊被他说得食指大动，正想动手倒点试试。
不过就在这时，二楼靠近栏杆位置的一间包厢，将门口竹帘子卷了起来，里面传出一个年轻男子的冷淡声音，“且慢，这位朋友，贵客哪有坐外面的，莫不是这御酒送错了吧？”
旁边另有一人搭腔道：“是极是极，我看是哪个小二不长眼，来人啊！”他拍起手来，“飞羽楼怎么做事的？这都能送错？？”
原本兴高采烈的孟望山，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其余人等也多是蹙眉。
转头望去，可见那包厢内坐着三名锦衣华服的年轻男子，还有几名打扮艳丽的歌妓，手拿琵琶、三弦等乐器坐在一旁，俨然一副公子哥儿出来饮宴消遣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