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离别
“从今天起，你们没有名字，没有军衔，有的只是你们身上的数字！它将是你们接下来一个月的名字！”
回到宿舍，林嘉禾放下东西去食堂的路上，老远就听到了二队长李梁成的呼喝声。
路边的操场上，六十名身上只有数字的军人全副武装列队站好。
看来是来新人了啊？
林嘉禾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忽然间，他的记忆再次回到了那一天……
“你以后到了地方，你的脾气要收敛一下，不要再意气用事了，要谦虚，多学多看！”
宿舍中，班长廖文成细心的给林嘉禾收拾东西，林嘉禾好像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新兵入营的那天。
班长还是这么的细致体贴。
“对不起，班长，连累你了！”林嘉禾咬着牙，有些难受。
如果不是他因为一时意气之争，和那些人打起来，如果……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这是他来新兵连的第三个月，这种离别场景，他知道迟早要来，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离开。
收拾好背囊，领回自己的行李箱，林嘉禾坐在小板凳上发呆。
“离开好，以后回到地方，林老板千万不要忘记带带我！我可是……”
战友李辉从门口进来，一脸笑容的看着林嘉禾，不过在看到其他战友们杀人的目光后，声音越来越小，尴尬的站在一边。
“李辉，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副班长李龙飞上前将李辉拉到门外。
“他心里正难受着呢，你非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
“不是，回到地方这不是好事吗？开除就开除了，这是事实又改变不了……”
门外传来李龙飞和李辉的争吵声，战友们关上门，来到林嘉禾身边安慰着他。
“嘉禾，不要放在心上，李辉就是一个嘴上没把门的。”
“就是就是，不要管他！”
“……”
不过林嘉禾根本没有将这些话放在心上，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小黑屋前，那名军官所说的话。
“跟我走，还是选择被部队开除？”
一名少校站在门口，阳光落在他的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我跟你走！”
没有丝毫犹豫，林嘉禾立马回应道。
在部队生活了两个月，他已经彻底融入了这里。
远离市区的繁华，远离浪漫，远离家人，烈日炙烤，寒风吹彻，摸爬滚打，稚嫩青涩彻底的蜕变成为了坚毅成熟。
林嘉禾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他很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但是真到了抉择的这一刻，他却选择了留下。
或许只是习惯了吧？
林嘉禾回过神，看着周围一脸关心的看着他的战友们，笑了笑，他忽然想明白了，他只是舍不得这群仅仅只是生活了两个月的人。
舍不得一群人偷偷躲在厕所抽同一根烟，然后被班长撵的鸡飞狗跳。
舍不得在操场上摸爬滚打，嬉笑打闹后，回到宿舍楼被班长罚做俯卧撑。
舍不得那睡前娱乐活动时候的啪啪啪，虽然想起了屁股还有些隐隐作痛。
舍不得这群牲口在得知他被围堵时，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前。
放不下……
还有很多很多个舍不得，还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跟他们这几个牲口说，跟班长说，在这里生活两个月的各种片段不断的在他脑海中回放。
突然发现，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一种上不去，下不来的感觉。
不知不觉，眼前变得好像有些模糊起来，一片朦胧的水光遮住了我的视线，仰起头，也许是天太黑了吧？
“嘉禾，不要难过，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也许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见面呢？就算没有，等我们退伍了，我们还可以联系一起聚会的嘛！”
林嘉禾感觉肩膀上多出一只手来，这声音，这力量，是保长生那家伙。
“咳咳！”
喉咙还有些堵，用力咳了几下，林嘉禾勉强发出了声音。
“是长生啊？我没事，你说的对，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多得是！”
或许吧？
林嘉禾很清楚离开之后，他们就没有机会再见了。
第一次，林嘉禾真正意义上的感受到了离别的滋味，他从来不知道离别原来是这么凄凉的，也不知道说一声再见，竟要花费他全身力气。
也许只有时间，只有时间才能去忘记这一份默契。
也许是离别的气氛感染，那天晚上，大家都聊了很多事情，有关于他们自己小时候糗事的，有关于他们自己以前没进部队时的生活的，有关于他们自己爱情的。
不过他们唯独没有提起这短短两个月的新兵生涯。
熄灯后，班长廖文成带着林嘉禾来到楼顶，递给他一根烟。
林嘉禾没有任何迟疑的接过了。
班长跟他聊了很多，全是他来军营后的点点滴滴。
本来说好不要流眼泪的，听着这些，眼眶忍不住湿润起来。
“哭什么哭？你是军人！军人流血不流泪不知道吗？”
班长给了林嘉禾脑袋一下，冷冷的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嘉禾似乎从班长的眼眶上看到了反光。
“班长！我舍不得你！”
林嘉禾终于忍不住，抱着班长痛哭起来。
“妈的，老子第一次带新兵，第一次流眼泪竟然给你这个叼毛了！”
班长廖文成眼泪也流了下来。
在那漆黑的夜里，两个大男人在楼顶抱头痛哭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无法忘怀。
那年的天很冷，晚上更冷，凌冽的寒风还夹杂着些许雾气，但林嘉禾的心却暖洋洋的，丝毫感受不到寒冷。
或许这就是战友情的温暖吧？
新兵连艰苦的训练和磨砺，林嘉禾没有掉一滴眼泪，卧倒出枪时，手掌，手臂皮都磨掉了，他也没有掉眼泪。
但是这一刻，他心里防线彻底崩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脑海里，和班长朝夕相处的一幕幕场景，在他面前像电影一样不断回放。
一时间，林嘉禾好像失去了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