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风中残烛
等张道源二人一切就绪后，张永齐便带着二人，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步行出了淮川县。
到了勾吾山之后，张永齐才敢稍稍放开些手脚，在夏灵儿的指路下，或载二人御剑、或沿山路行进，耗了近两日时间，才终于赶到了目的地。
又是一个春天，云隐峰上一如夏灵儿下山之时的模样。
古朴的三间木屋，其上覆盖着金黄的茅草。
竹子围成的院落里，夏长青亲手栽下的桃树上，朵朵桃花正竞相开放。
暖风携着花香，吹过门前的小池，让原本平静的水面上，一时间波纹荡漾。
同样的午后、同样的春风。
门口的躺椅，还是两把。
躺椅上的人，却只有一个。
“惜哉满头白发，不见当年娇儿。”
夏长青一边口中喃喃，一边用枯槁的手，将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拨开，露出了更显苍老的面容。
“爷爷！”
恍惚间，一道似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夏长青嘴角扯动，淡淡的摇了摇头。
“爷爷！灵儿回来了！”
声音真切了三分。
夏长青努力的抬起了眼皮。
“爷爷，我好想你啊！”
循声望去，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少女，正在快步奔来。
夏长青昏黄的双眼泛起了色彩。
“又是一场梦吗？”
寿数不多的夏长青，已经不是第一次梦见这种场景了。
“夏前辈！”
一道洪亮的男声紧随其后、格外的清晰。
夏长青的身躯微微颤抖。
“这次...是真的...”
眼前的迷雾散去，三道人影接连在出现在视野里，夏长青干涩的眼眶瞬间湿润，随后双臂强撑着躺椅扶手，颤颤巍巍的想要站起。
“爷爷！”
“夏前辈！”
却在此时，两股风至，夏灵儿和张道源已来到了身前。
随后，一大一小，两双有力的手将夏长青搀扶起来。
“爷爷，您怎么...”
夏灵儿看着行将就木的夏长青，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傻丫头，爷爷没事。”
夏长青强打精神，缓缓抬起手，轻轻抚着夏灵儿的肩头，已经略显僵硬的脸上，勉力的挤出了一丝笑容。
而站立一旁的张道源，心中也满是震惊。
才分开区区不到两年，怎么夏长青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前辈，您这是...”
“呵呵，无妨，年纪大了而已。”
夏长青笑呵呵的回答着二人的话，面上装作不以为意，其实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他之所以让夏灵儿下山去投奔张道源，就是不愿意让夏灵儿看到自己如今这番光景。
根基大损所致的寿元衰减，与寻常的寿终正寝并不相同。
先是一身修为会在短时间内散尽，随后便是体态急速的衰老，这前后的落差，连自己都有些难以接受，更何况是一直与自己相依为命的夏灵儿呢？
左右只剩下一两年的光景好活，还不如支走夏灵儿，自己独留此处，了却残生，也好过让这丫头牵肠挂肚的惶惶不可终日。
但是事与愿违，他没想到，夏灵儿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罢了，都是命数。”
夏长青无可奈何，只能在心中哀叹一声。
“爷爷，您坐，坐...”
夏灵儿含着泪水，看着身形如风中残烛的夏长青，心中无比的酸楚。
“灵儿，爷爷...”
“不要说了爷爷，灵儿不是小孩子了。”
还未等夏长青说完，夏灵儿便摇了摇头，将其话语打断。
夏长青只好怔怔地看着夏灵儿苦笑。
“夏先生，在下张永齐，这厢有礼了！”
落于最后的张永齐，此时也走到了夏长青的身前，郑重的施了一礼。
“原来是张老哥，在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夏长青一边说着，一边便要起身还礼。
张永齐见状，赶忙上前一步，躬身虚按，止住了夏长青的动作。
夏长青的状态瞒不过张永齐的神识，他深知眼前之人，只怕是早已经油尽灯枯了。
“呵呵，夏先生安坐便是，虽你我素未谋面，但在下对先生可是神交已久了。”
张永齐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言语温和的对夏长青说道。
“先生对道源的救命之恩和关照之情，在下没齿难忘，道源每每提及先生，言语中也是崇敬万分，所以先生切莫与我见外，否则在下心中实在难安。”
“哎，哪里哪里，老哥言重了。”
见张永齐说的恳切，夏长青便也不再坚持起身，赶忙连连谦虚的说道。
老哥俩寒暄的同时，夏灵儿已经很有眼力见的进屋搬出了两把凳子、并泡上了一壶茶水。
“张爷爷，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请您不要嫌弃。”
夏灵儿给两位长辈奉上茶水后，便跟张道源一同坐到了凳子上，静静的听着两位老人叙话。
“真乃世外桃源，着实令人心旷神怡啊，难怪道源小子一直念念不忘。”
张永齐看着远近风光，享受着和风旭日，不由羡慕的对着夏长青说道。
“呵呵，山野之地，当不得老哥谬赞。”
云隐峰上第一次有这么多人在，所以夏长青也难得的多了许多谈性。
“相比于老哥辛苦操持家业，在下这般闲散，才着实应该汗颜。”
“唉，不瞒先生说，创业难、守业更难啊...”
张永齐听到此话，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长叹了一声，随后便把张家目前的境况给夏长青讲了个大概。
“所以，道源小子怕是又要在此叨扰先生一段时日了。”
“老哥客气了，道源小子本性纯良，我也甚是喜欢，只要不嫌弃此处简陋，便是住多久都无妨。”
夏长青呵呵一笑，发自内心的感到欣喜。
若是张道源留下，想来夏灵儿在之后的日子里就不会那么苦闷了。
心中想着，夏长青便将目光转移到了张道源身上。
而此时，五感已经严重退化的夏长青，才发现了张道源身上的不同。
闻着张道源身上熟悉的丹香，夏长青略带疑惑的开口问道：“道源小子，你学会炼丹了？”
“是的前辈。”
张道源闻言，赶忙恭敬的回道。
“嗯，悬铃花、独角藤、五味子...”
夏长青闭目，仔细地分辨着各种气味。
“聚气丹！”
夏长青一惊之后，却并没有闻到聚气丹特有的味道。
作为二阶炼丹师，夏长青略一琢磨，便摸清了张道源此时的炼丹水准。
“道源，你已经开始尝试炼制聚气丹了？”
“瞒不过前辈法眼。”
张道源点头，谦逊一笑。
“老夫记得，上次你流落此处的时候，还不会炼丹...”
夏长青得到肯定后，心中甚是惊讶。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年多前，张道源初来此地之时，还确实不会炼丹。
“爷爷，小源子是一年前才刚开始接触炼丹的！”
夏灵儿心直口快，不等张道源开口，就直接道明了实情。
“而且，他的炼丹术还是我教的呢！”
说完后，夏灵儿对张道源挑了挑眉，便满脸骄傲的看向夏长青。
“一年？！一年时间便入了中品？”
精力明显有些不济的夏长青，听到夏灵儿的话后瞬间打起了精神，连语调都高了许多。
“是的前辈，晚辈确实是一年前才开始尝试...”
随后，张道源便在夏长青和张永齐略带震惊的目光中，将自己学习炼丹的经历、以及借炼丹辅助修行的事情详细讲述了一遍。
“所以，灵儿说的不差，我的炼丹术，确实可以说是灵儿教的。”
夏长青听完，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叹不已。
他浸淫炼丹一道许久，自然深知其中艰难，而张道源能在短短一年时间内，便将丹道入门、并且修到了中品，其天赋比自己都要强上不少。
而张永齐的激动和振奋更是溢于言表，口中不住的叫好，对张道源的期待和看重甚至比以往更多了三分！
因为一个炼丹师，对家族的重要性不亚于一名高阶修士！
更何况，张道源的炼丹天赋是如此的高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