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何人举火照长星
祠堂里拢共有十三家姓氏，却没有姓丁的。
丁飞分析，大概自己家是从外面迁来的外姓人，所以祠堂里才没有姓丁的。
他继续打量着这座祠堂。年深日久，已满是岁月枯痕，房梁长满青苔，灵位布满灰尘，火塘里尽是余灰。
不知当初发生了什么，整座村子的人会突然搬走。又是什么原因，孤零零只留下自己。
丁飞唏嘘一番，想要在祠堂里上炷香，聊表心意。
可是供桌上的线香已经发霉变质，轻轻一碰，便断成数节，已经无法点燃。
他的视线落在大厅中间的火塘上，旁边还摆着一些劈好的木柴。
自己点一把火，也算尽了心意。
他取出火石，噼啪两下，将火星砸入火塘，点燃了引火之物。
不知哪里过来一阵邪风，一下把火吹灭了。
丁飞没有气馁，又一次砸响火石，这一次背过身去，挡住从屋外吹来的风。
火苗跳了几下，便开始燃烧起来，丁飞小心翼翼添了几根细枝，慢慢将其引燃。树枝噼啪燃烧，散发出一阵木头特有的香气。
丁飞这才放下几根大块木柴，火焰便熊熊燃烧起来。
看着淡黄色的火苗，丁飞有了片刻的恍惚，他好像看到了这座村子的曾经，大人在田间忙碌，稚童在街上追逐玩闹，夕阳西下，老农赶着耕牛回村，家家户户冒出炊烟……
摇了摇头，眼前的画面已经消失不见。他用力按了按眉心，心想，大概是最近太紧张太忙碌，压力有些大，所以出现了幻觉。
莫名来到这个世界，有种种匪夷所思之处，自己没有精神崩溃，并能坚持下来，已经说明自己有一颗大心脏。
火光照耀在他身上，只觉身体和灵魂都得到了温暖，心灵，变得格外安宁。
人，以火为聚。
在远古部落时期，能管理火源者都是部落里最有威望的人。
火，可以驱散寒冷，烤熟食物，某种意义上，火就等同于家。
而一个村子的火塘，也往往是村庄最重要的场所。
丁飞蹲坐在地上，感觉格外疲惫，只想沉沉睡去。
夕阳渐渐落山，黑暗将笼罩天地，但因为有火，人们便不再害怕。
正这个时候，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祠堂摇晃起来，从屋顶抖落一些灰尘。
丁飞吓了一跳，地震了吗。
等他平静下来，惊讶地发现，祠堂里的灵位全都落在了地上，供桌上变得空空荡荡。
他心里咯噔一下，忽地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荒村祠堂之所以没有姓丁的，是因为姓丁的被赶走了。
一阵清风吹过，火塘里一截干柴发出噼啪响声，熊熊火光照亮了丁飞的眼睛。
他有些恍惚，这火好似不仅照着自己，也照着别的地方。
……
……
高墙耸立，戒备森严，卫士披甲执戈，立于暗夜。
大晏王朝，皇宫。
每到夜里，这里便安静得可怕。
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这是硬底皮靴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响声，咚咚咚，搞得人心惶惶。
“陛下，急报，急报。”
隔着一道珠帘，大晏王朝的虞氏皇帝打了声哈欠：“廖忠呐，你平日老成持重，今日为何如此慌张。而且大晚上的，小点声，小心把鬼招来。”
廖忠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乃是内庭之首，被人尊为内相，今日也真是慌了，才急急赶来。
他微微低下头，极力压抑内心的激动，方才将一句话说完整：
“陛下，长星亮了。”
“什么！”
珠帘后响起一声惊呼，接着是噼里咣当的声音，好似虞氏皇帝从凳子上掉了下来。
过了一阵，他的声音才再次传来：“当真？”
廖忠躬身道：“陛下，惊天的事，老奴不敢撒谎。”
虞氏皇帝早已知道，能让廖忠深夜报讯，必然是有天大的事。
却是没有料到，事情竟然如此大。
一段时间后，身披黑色龙袍的虞氏皇帝与廖忠站在庭檐下，共同抬起头，看着头顶的天空。
黑色的天空中，有一颗彤红色的星星，大如鹅卵。
虞氏皇帝出神良久，道：“阿忠呐，你见过长星么？”
廖忠道：“陛下玩笑了，据史书记载，二百年前，长星从天而降，坠入西南。老奴今年四十有六，哪里有资格见识长星。”
“是呐，你没有见过，朕也没有见过。二百年过去了，长星重新亮起，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陛下，这是天大的吉兆呐，天佑陛下，天佑我大晏。”
大晏王朝一直有两个月亮，一轮白月，一轮红月。
白月大如银盘，东升西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红月又名长星，大如鹅卵，天黑出现，挂在南方天空，仔细观察，似有火焰在长星表面燃烧。
三百年前，邪恶复苏，百恶夜行，大晏王朝诞生了修行者，以武入道，兼修术法，方能与邪祟抗衡。
直到二百年前的某天，红月从天而降，落入大地的西南方向。邪祟的声势大增，修行者的实力在晚上被大大削弱。
每到夜里，人们只能躲在城中，便是一国之君，在夜里也不敢高声语，恐怕引来不可知之处的不可知之物。
今朝长星重燃，虞氏皇帝能感受到体内法力的涌动，一直被禁锢的境界似乎有松动的趋势。
“的确是吉兆呐。”
他注视着头顶的红月，长长地叹了一声，道：“把人都喊起来，报喜吧。”
沉睡的皇宫好似突然醒了过来，伺候的太监跳起灯笼，大声嚷嚷着：“喜讯，喜讯！”
声音一声赛着一声，宫里的嫔妃也推开窗户，一张张吹弹可破的面孔好奇地盯着天空。
时隔二百年，向来安静的皇宫，重新变得热闹起来。
皇宫如此，民间亦是如此。
人们小心翼翼地挑亮油灯，推开窗子，盯着头顶的天空。
看它摇摇欲坠，牵动着所有人的心，似乎担心它重新掉下来似的。
“长星亮了，长星亮了。”
这声音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很快便传遍了整座天下。
拳头大小的星辰挂在天空，像是一个守护者，默默守护着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