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丧心病狂:花莲五子灭门案
2006年9月8日下午,台湾花莲县吉安村258号巷。平时冷清的小巷,此刻正挤满了人。
人们紧紧捂着口鼻,跟在村长邓双奎的身后于巷子中行进。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恶臭,如同置身一个巨大封闭的屠宰场一般。众人正在寻找这股恶臭的根源。村长最终站在了25号的刘家楼前,但身经百战的他此刻却冷汗涔涔。
他可以明确这里就是恶臭的源头,而越靠近他却越担忧,因为他意识到这味道似乎是尸臭味!
如此浓郁的味道,断然不止一具尸体,难不成这栋楼里发生了重大命案?
在敲门未应答之后,村长当机立断找来了锁匠,直到晚上八点,那扇坚固无比的防盗门才被锁匠撬开。此时夜幕已经落下,室内昏暗无比,空气中弥漫着更加刺鼻的臭味。
村长捂着口鼻,摸黑打开了灯。灯亮的一瞬间,无数的苍蝇被惊起,肆意地在空中乱飞。
但房间里却并没有什么异样。
众人走上二楼,情况与一楼相似没有发现问题,只是苍蝇更多了。
只剩三楼了,许多人望着漆黑的楼梯尽头,不敢向前。
村长也知道真相越来越接近了,他带着一个警察鼓足勇气冲上了三楼。
漆黑之中只有一扇虚掩着的房门。村长上前去推门,但门好像被什么东西顶住了。巨大的恶臭依然从门缝里涌向了村长的面门,他差点被呛晕。
这里就是恶臭的源头!
村长赶忙多叫了几个人来帮忙,当大家一起将门推开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们震撼不已。
所有人面如土色,甚至有人立刻呕吐起来。
这是一间狭小浴室,大小不足六平米,但却有五具腐烂的尸体,他们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每具尸体都被层层的铁丝、围巾以及塑料袋捆绑着,外面又裹上了厚厚的棉被。
由于腐烂程度严重,已经有浑浊的液体从尸体的各处流出,苍蝇和蛆虫便在此安了家。
而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五具尸体都是孩子!
一夜之间,五子夺命的传言引爆了这个小县城。
刑侦支队队长骆贞辉奉命调查此案,他连夜将五具腐烂程度严重的尸体带回去尸检。身经百战的法医面对如此凶残的作案手法也吓了一激灵。这五名孩子均死于窒息,但虐待的手法却各不相同,比如大的孩子眼睛被胶带贴上,法医一撕就把眼皮连带着扯了下来,露出两颗惊恐的眼球;小的孩子则被一条生锈的铁丝从他的下颚直接穿入口中绑上了死结。
凶手并没有因为他们是孩子而有丝毫的怜悯。
骆贞辉判断这必定是有深仇大恨之人才能做出的报复。
经过调查,骆贞辉确认了这五人应该就是刘家的五个孩子,他们分别是长子刘昱辰、次子刘昕辰、长女刘其臻、次女刘其恩及幺子刘北辰,最大的十八岁,最小的只有十岁。
那么问题来了,五个孩子都死了,他们的父母去哪儿了呢?
据悉,案发后,死者的父亲刘志勤与母亲林真米始终没有出现,警方不得不向全社会寻找他们的踪迹。
同时骆贞辉立刻带队对刘家进行了全面的勘察。他们在刘家发现了大量的钞票,卧室也没有明显的翻动的痕迹,基本可以排除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
这时浴室的门口前三根吸完的烟蒂引起了警方的主意,香烟牌子并不是刘志勤平时爱抽的烟。根据法医鉴定,三根香烟的唾液DNA与刘志勤的DNA不符,属于另一个男人。
这说明凶案现场确实曾有第三者进入过。从烟蒂发现的位置来看,很可能是凶手行凶时留下来的。
与此同时,警方还在一楼的客厅茶几上发现了一张求救的字条,上写道“25号遭控制中孩子危急请速报警SOS”。
门缝上的一张贴纸,和客厅里一张千元的台币钞票上面也写着“258巷25号遭绑控制危急请快报警”的字样。
根据字迹鉴定,这些字条都是刘志勤亲笔写下的。这些求救的字条没有被送出去而是留在了家中,很大可能是刘志勤全家都被这个凶案现场的第三者所控制,纸条也被发现了。
如果是这样,那刘志勤夫妇极有可能也被杀害了。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查到丢下三根烟蒂的男人和刘志勤夫妇。
骆贞辉对现场留下的DNA做了大量的比对,终于确定了嫌疑人——刘志勤的朋友萧先生。警方立刻对他进行传唤。出乎意料的是,萧先生很爽快地承认了,那烟蒂是他丢下的。
但他接下来的证词却让警方一头雾水。
萧先生表示,自己只是在案发前的9月1日去过一次刘家,此后就再也没出现在案发现场了。警方对他的不在场证明进行了核实,排除了萧先生的嫌疑。
但是,萧先生提到了一个奇怪的线索,他说当时他只在一楼客厅和刘志勤闲谈,抽的烟头自然也是放在了客厅的烟灰缸里。究竟是谁把这三根烟头带到了三楼浴室门口?他的目的是什么?
烟蒂的线索断了,刘志勤夫妇的下落也没有找到。警方只好从死者身上找线索,因为他们都是学生,便从学校开始查起。
一查之下,让警方大吃一惊,因为这些孩子似乎并不是死于同一天。
大儿子刘昱辰本该9月4日去台北的大学报道,但学校方面始终没有等到他。
读高中的老二刘昕辰,9月5日没有去上学。
老师见他没来上学,还特地打电话到刘家询问情况,接电话的是他的妈妈林真米,她说儿子生病卧床在家,需要请假一段时间。
但两个女孩,却在9月5日去上了学,小女儿甚至还帮三儿子向老师请了假。
警方立刻向邻居和亲戚进行了确认。
林真米的姐姐林秋桂说,8月28日林真米曾来电,林秋桂听出林真米心情很沮丧,曾邀约林真米出来谈心,但林真米却以生意很忙为由婉拒。
刘志勤的员工也提到,9月4日,刘志勤主动跟他们说:“要带小孩去台北开刀,这几天都不会在公司。”
邻居反应最后一次见到刘志勤的妻子林真米是在9月5日晚上,她出来倒垃圾。而平时都是孩子们出来倒垃圾,所以邻居们那天都觉得很奇怪。稍后有邻居拿鱼送给刘家,敲门却无回应,轿车也不在家。
根据这些线索,警方意识到9月5日时,刘志勤和林真米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
凶案现场从始至终就没出现过所谓的“第三者”,五名孩子极有可能是被他们的父母所杀害。
通过对证词的整理,警方还原了五个孩子被杀的顺序。
9月4日早上,长子要去台北读书,刘志勤趁其他孩子去上学之时,将长子杀死。
中午,刘家小儿子刘北辰放学回家,被母亲灌药,在有意识的状态下,双手被刘志勤以铁丝反绑,活活勒死。
晚上,刘家次子刘昕辰因为课业众多而最晚回家,之后就被母亲迷昏,父亲实施了谋杀。
9月5日,晚上,长女与次女在用完晚餐后,被母亲迷杀,而身上穿的学校运动服还来不及换。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之前的一切都是刘志勤夫妇的障眼法,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才会让为人父母的他们对自己的孩子下如此毒手呢?
刘志勤是当地有名的老板,与他朋友林暻胜合伙开设经营一家名为“魔幻家族计算机合成印刷公司”的门店,专门提供游客将照片转印至马克杯或钥匙圈做为纪念品,生意很好,并在短时间内开了三家连锁。
林真米是他的第二任妻子,小女儿和小儿子是林真米所生,其余三个孩子是刘志勤的前妻所生。五个孩子虽然是同父异母,但相处非常融洽。在外界看来,这是一个和睦可亲的家庭。
虽然刘志勤人古怪了点,但与邻里之间也没有矛盾,没有听说他有什么仇人。
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父慈子孝的家庭,为什么会遭遇如此灭顶之灾呢?
警方带着这种疑问对刘志勤的公司进行了调查,发现,他正处于巨大的债务危机之中。
刘志勤夫妻拥有17张信用卡,从6月份起缴款即不正常,8月份全无缴款纪录,刘志勤所欠债务高达1600万元台币(按最新换算比例,约为366万元人民币)。
因为债务,负担不起孩子们的生活,所以痛下杀手?
这种推论似乎很难在父母和孩子的身上成立,毕竟血浓于水。而对刘家再一次的调查,也有了新发现,警方搜出了鱼藤。
这是一种麻醉性的植物,台湾渔民将鱼藤的枝叶碾压成树汁,然后将这些树汁导入水中,鱼不慎吸入就会当场麻痹。人食用后会出现阵发性的恶心呕吐痉挛,若大量摄入甚至可能会导致窒息。鱼藤毒性最强的部分是它的根部,而刘家发现的这些鱼藤恰恰就缺少了根部。
在之前对尸体的药检中,并没有发现任何安眠药或者毒药的成分。这让警方非常疑惑,凶手是如何控制了受害者,但鱼藤的出现,立刻揭开了警方的疑问。
凶手利用鱼藤将孩子们毒晕,然后再一个个活活勒死。
不过鱼藤这种植物并不是市场上随处可以买到的,经过调查,刘家的这些鱼藤居然是刘志勤主动向他的朋友要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刘志勤夫妇拥有重大嫌疑。
但警方仍然不敢肯定,毕竟父母弑杀五名孩子这种事,真的很难想象。
直到在刘志勤的工作室发现了一台数码相机,这对夫妇的禽兽面目才真正被揭露。
相机里的SD卡已经被拿走了,但警方还是通过还原技术恢复了相机内的一些照片。这些相片记录的正是刘志勤杀死自己五个亲生孩子的过程。
相片里的刘志勤穿着短裤,亲自用绳子绑起了大女儿,并且打上了死结。
林真米没有出现在相片里,但是通过相机的拍摄高度以及林真米此前一系列的怪异举动来看,几乎可以判断拍照人就是她。
如今证据确凿,可以肯定杀害五个孩子的正是他们的父母。
警方将刘志勤夫妇的寻人启事换成了通缉令。此时,整个社会也都炸了锅,这样一桩丧心病狂,残忍无比的灭门案,让所有民众人心惶惶。
社会各界都将目光聚集在警方身上,要求他们尽快找到刘志勤夫妇,为五个孩子讨一个公道。
骆贞辉本以为锁定了凶手,自己能得到喘息,但巨大的舆论压力反而让他惴惴不安。
警方不得不投入巨大的警力去追捕刘志勤夫妇。但他们二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讯。
心急如焚的警方,重压之下竟然采取了一系列荒唐的举动。
时任花莲县警察局长的耿继文在2008年3月亲自住进了案发现场的凶宅。他一方面想重回现场寻找更多的线索,另一方面,他表示想和遇害的五个孩子的鬼魂做一次对话。
在台湾民间有这么一种说法,如果人是枉死的,是无法顺利投胎的,集结的怨气会留在人间,化作冤魂游荡。
被社会舆论逼得走投无路的耿继文只好死马当做活马医,迷信一回。
但即便他喋喋不休的一个人在凶宅说话,但也并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是他住了一礼拜之后,吓得大病了一场。这让刘宅彻底成了冤魂索命的鬼宅,村里人避之不及。
同样被逼得不轻的刑侦队长骆贞辉,就比耿局长要高明一些,他不去问鬼,而是去求神。
他到经常上香的庙里去问道,一位小师妹惊慌地告诉他,他的背后有一个女人的鬼魂一直跟着。骆贞辉急忙询问,那女鬼的样貌。小师妹说那个女人个子不高,戴着眼镜。
骆贞辉一听便知道是林真米,小师妹说她是鬼魂,难不成她已经死了?
骆贞辉连忙请法师做法,向林真米的鬼魂询问命案的情况。
鬼魂表示,在丈夫刘志勤动手杀人时,轮到自己亲生骨肉,两个人发生了争执,她现在很后悔。骆贞辉连忙问她此时身在何处。鬼魂说自己死在了公墓附近。
警方就凭着这些神神鬼鬼的证词,把整个花莲的公墓区挖了个遍,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这下警方是真没辙了,只好顶着舆论的压力和媒体的谩骂,一天一天将就着。
直到2015年6月10日,一对猎人在慈云山发现了一颗头骨,这段尘封9年的案件才再度被人提起。
憋足了劲儿的警方在现场一顿挖掘。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顺利发现了两具完整的尸骨。现场还找到了散落的几双鞋子、一些破碎的衣物、几个农药罐子和一些食用的罐头。
警方连忙对尸骨的DNA进行了鉴定,确认了这两具尸骨正是失踪多年的刘志勤和林真米夫妇。法医判断他们的死亡时间在五年以上,由于太过久远已经无法考证他们的真正死因,但是根据警方在现场发现的几个打开的农药罐来判断,他们很可能是服毒自尽的。
而花莲警方也似乎并不想太过纠结他们的死因,在刘氏夫妇的遗体被发现三个月以后,便宣布“花莲五子命案”正式结案。
根据案件主要证物证明,杀死五个孩子的真凶正是刘志勤和林真米夫妇,两人在犯下命案后选择了自我了断。现场留下的字条、朋友的烟蒂,以及紧闭的房门都是为了误导警方设置的。
一对凶残的禽兽父母对自己的孩子痛下杀手的故事,成了那一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这个案子仍然充满了疑点,民众对于花莲警方的质疑始终存在。
最大的疑点便是刘志勤夫妇的尸体,他们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离五子案的案发现场仅仅相距2公里。警方如此大规模的排查,竟然九年都没有发现,要知道那些眼镜、衣服都是散落在地的,实在令人难以信服。
所以有这样一种猜测,刘志勤夫妇的尸体是被转移到这里的,而转移的目的似乎是想尽快结案。
由于服农药自杀是法医的推测,不能排除,他们是受迫而服下了农药。极有可能他们在案发时就已经被人控制,而台湾规定失踪7年判定为死亡,法定的继承权开始执行。
但如果一直处于通缉状态,那么很有可能维持几十年,所有继承权便都没有办法执行。
而恰好在9年后,尸骨被发现,不能排除有继承权的人的嫌疑。
另一个疑点是刘志勤的合伙人,林暻胜。此人和刘志勤一起办公司,但却有盗窃和欺诈的前科,他因为账目不清,和偷取支票的原因,与刘志勤决裂。
据悉两人之间有600万台币的债务纠纷,林暻胜曾扬言要杀光刘志勤一家,他有重大嫌疑。
还有骆贞辉的证词也很有问题,他说去庙里遇到小师妹,说案中的母亲鬼魂跟在后面。
因此问出了很多案情,虽然当时没有找到林真米的尸体,但鬼魂清晰地说出了凶手杀人的顺序,以及夫妻的争执,甚至直接判断林真米已死。
如果这个小师妹不是知情者,那么骆贞辉一定在引导些什么。
要知道通灵破案是他一向的手法,他办过另外一个案件,蔡京京杀母案,也是如此。
2012年花莲发现一具无名女尸,骆贞辉负责侦办。
但始终难以确认女尸的身份,于是他便前往天后宫求神拜佛。
道士用了同样的手法,声称骆贞辉背后有一女子,并通灵与女子对话。
获知女子姓陈,住在台北。
骆贞辉立刻找了一个画师,靠着道士的口述,将女子的样貌素描画了下来。
最终靠着这幅画像在台北地区,确定了死者是生前做过保姆的陈谊,并最终查出了陈谊女儿蔡京京弑母的真相。
同一个警察,同样的通灵说法,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警方知道更多的细节,但没有披露,反而利用这点来扰乱视听。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刘志勤生前与警方有利益纠葛。在五子案发前一年的12月,刘志勤已经将自己的这套房子卖掉了,而买主正是警察兄弟吴忠贤和吴纪政。
这栋房屋的交易价格是440万台币,但当时的市值其实只值200万台币,这栋平平无奇的房屋为什么会卖出如此高价。这其中身为警察的吴家兄弟帮了大忙。
原来,卖房子是刘志勤的障眼法,他其实是为了银行贷款。由于自己负债,所以他希望吴家兄弟以买房的名义,贷款370万给他,贷款由刘志勤来还。吴家兄弟什么都不用干就可以得到一栋200万的房子和50万的佣金。
所以身为警察的吴家兄弟向银行施压,这才能拿到比市值高那么多的一笔贷款。
但没想到刘志勤的财务状况那么差,根本入不敷出。那贷款毕竟是吴家兄弟名义贷的,如果刘志勤无法还上,倒霉的只能是吴家兄弟。所以警察兄弟是有杀人动机的,而且他们身为房东,有办法出入刘宅杀人。
最关键的是,在9月5号杀人之后,刘志勤还向房东吴纪政汇了3500元的房租,这实在是反常。还有相机内还原的照片,其实根本没有拍到女儿和刘志勤的脸,只是靠衣着来猜测。
萧先生的三个烟头,刘志勤为什么要嫁祸给这个无冤无仇的朋友呢?
以及那写好的求救纸条,为何没有扔出去,却也没有被销毁呢?
……
当初台湾警方的草草结案,给这个案件留下太多的疑问,如今我们只能在客观讲述警方发布的案情的同时,对这件案件进行合理的质疑和推测。
无论真的是父母丧心病狂痛杀五子,还是另有隐情。
但那五个年轻的生命都已经无法挽回。
他们本该拥有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却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