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背上包袱入城去
第二日寅时刚过,肖倚楼就醒了,但屋内并未见到老爹的身影。
他匆匆下床奔走到屋外,才见老爹借着月光在收拾着将要带下山去卖的干蜈蚣和树菇干。
自己在睡觉,身体不好的老爹在干活,肖倚楼心头一颤,“爹爹,让我来吧!”
“你起来了,刚想喊你来着!”肖守通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而是继续吩咐道,“你去洗把脸,霜儿那丫头也起来了,正在烧火做饭,一会儿你和小川吃一点就赶紧出发,开城门那会进城人多,容易混进去。”
听老爹一说,肖倚楼这才注意到,隔壁的火房内有着昏暗微弱的烛光。
火房内的锅炉正烧得兴旺,陈霜儿坐在不远处的小木凳上,搓洗着衣物。
“霜儿!”
陈霜儿先是一抬头,然后马上又低下头去,继续搓洗着衣裳,声音很轻道,“楼哥儿。”
“陈叔夜里可好?”
“嗯,好,我起来了看了好几回,爹爹睡得很踏实,刚还给他喂了点水。”
“有没有什么想要带的,今日进城去,我给你捎。”
陈霜儿站起身来,又走到了灶台旁查看早食。
今日她特意多放了米,粥能插筷子那种,而不似之前般稀薄。
“没什么需要的,你们安全就好!”
说完,她便开始盛粥,“粥好了!这里烟火味大,你去外屋吧,我一会儿端过来。”
腾起的水雾,摇曳的烛火,映得陈霜儿的脸蛋忽隐忽现,甚是迷人。
突然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我自己来吧!”
陈霜儿似受到了惊吓,连忙闪到了一边,脸刷地红烫起来,那少女的纯然羞涩跃然脸上。
几个月前,肖倚楼重病,她忙前忙后地照顾,以为哥儿要死了,她也不知道哭去了多少眼泪。
还好,肖倚楼捡回了一条命,可近几月来,楼哥儿时不时会特意地亲近于她,私下的时候,一些言语和行为也有轻薄之意。
要说被楼哥儿握住手或者故意地调侃,她是万般的愿意,不过她初长成,渐渐明晓了人事,男女之间的亲昵怎能不让她羞涩。
“你害怕什么?”见小丫头害羞闪躲,肖倚楼又故意靠近了她一些。
“你爹和你哥可都说了,要将你嫁给我!”
因为太近,陈霜儿分明感觉到直面而来的滚热气息,脸越发的烫。
她甚至不敢呼吸了,“谁要嫁给你了!”说完,她便要出去。
肖倚楼将她的手臂一拉,顺势拥入了怀中。
陈霜儿想要挣扎,肖倚楼却更加用力,她动弹不得。
清晰可听见的心跳,幻想过无数次的怀抱,终于让她软了下来,静静地贴着肖倚楼的胸膛。
陈霜儿很小的时候便随父、兄颠沛流离,后定居在了这大山之中,与肖倚楼算是青梅竹马,她是一个善良单纯,没有被世俗污染心灵的女子。
勤劳正直的她把几人住的竹宅打理得很好,也将身边人照顾得很好。
肖倚楼从内心喜欢、感恩这个朴实美丽的女孩子,放在后世,到哪里去找这般女子。
相拥无言,时间仿佛静止,片刻的温存被屋外的哈欠声打断。
是陈文川。
“粥好了吧?该吃了赶路了!”
陈霜儿连忙挣脱开来,理了理鬓边的头发,“好了,好了!”
匆匆吃了点东西,肖倚楼与陈文川一人背了一个几块破布拼缝起来的包就出发了。
这时,天还未亮,陈九四无法前来相送,只有肖父拄着一根拐杖,在陈霜儿的搀扶下,拖着一瘸一拐的腿来送行。
肖父一直送到好几里的路,直到路难走些才停下来。
肖倚楼频频回头,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虽已看不见他的面庞,但在心里,分别时父亲的样子挥抹不去。
一个年纪不大,却有了白发的父亲,他佝偻着身体站在一棵单薄的树下,面露担忧,不断张望,凌晨的凉风萧瑟,他就那样静静站着,看着,直到他也看不见儿子的身影为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古往今来,恒久不变。做长辈的,能力有悬殊,提供的环境自然有差别,但父母总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呕心沥血,不求回报地提供给子女最大的帮助。
此时的肖守通没有能力让儿子过上富足的生活,他却不失一个父亲的责任,保全养育了肖倚楼,教他读书写字,将自己所能做的尽到了最大的程度来做。
让自己的亲人过上好日子,是肖倚楼心里定下的第一个任务。
......
昨日下山后的朱载圳很是不满,本想戏耍当地官员一番,结果自己差点送了命。
自己的封地居然有山贼,还差点杀了自己,满肚子的火只能撒给这德安的知府了。
于是他下令就地宿营,非要让那本地的官员天天出城迎候,天天接不到人,多等上几天。
景王的随行队伍带有宿营的物件,老汉的茶舍不用说也被征用了。
住在外头,就是苦了一波女眷,城那么近,却要在户外受苦。
随行的人自然也不满,可王爷是主子,可以为所欲为,众人只能听命。
不过距离德安那么近,景王大驾早就已经到了境内的消息还是在当日晚间传到了知府衙门。
这王爷就地扎营,不肯前行是何用意呢。
德安知府名严通,是一个靠送银子,一路攀上去的官。
严嵩执掌内阁,论价卖官早就成了天下不成文的规定,严党一派将官职品阶的高地开出价钱,比如七品的州判,需要三百两,六品的话就是五百两,所以天下多了不少严通这样的官。
当然很多时候,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这个严通自然是一个嘴巴油滑的人,花了钱,买了官,然后一路阿谀奉承,做到了现在的位置。
据传京师一个京官,是湖广德安府云梦的人,有次回家祭祖。这京官品阶明面上与他同级,但实在是要大一些,严通自然知道。
客套拜访不足为奇,可他居然陪同祭祖,到了人家祖坟上,那是说跪就跪,眼泪唰唰地流,让现场的人惊讶不已,也成了湖广官场的笑话。
这种人听到王爷来了,自然不敢怠慢。公务不干,天天出城等候,却一直等不到。直到刚才得到了消息,景王到了,却露宿城外。
于是,下了公干的一群官吏被连夜叫回,整个衙门挑灯召开紧急会议,商量对策。
最终决定,不能天天在城外的驿馆等了,而是第二日一大早,城门一开的时候,就前往更远的茶舍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