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医院,你行吗
他坐在那右手一直捂着腹部,不愿意脱掉上衣,值班的医生耐心也好,先给他打了退烧针,然后说伤口需要清洗,要他把上衣脱掉,意识到这个安静的狭小的空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医生看了一眼粟安,“这位小姐,请你先出去,”
她不说话只是眼神一直定格在他的背影上,脱去外套之后的肩背很宽厚又很萧瑟,无端让她心里觉得冷,看她不愿意出去医生欲言又止。阎铖其实手受伤了,胳膊不太能抬起来使劲脱去短袖,医生只好帮着阎铖脱掉白色短袖,白色短袖上粘着血迹,看着那些伤口,明知是人为,下手太重,医生不明真相,对粟安板着脸——是用什么打的,工作见多了,不仅是男人会家暴女人,有的女人也会家暴男人。
粟安不吭声,她看见阎铖的额上,全是忍痛沁出的汗珠,手移开之后,腹部的伤口向下,滴着血,鲜红渗人。她看见他死死攥着脱下的外套,不喊一声疼,鼻尖嗅到了一股浓厚的粘稠的腥味。他的背,血迹斑斑。
如果今天自己不来找他,他会来医院么,不会吧,他那么能忍疼又不想把钱花在这里,钱那么重要么,让他放弃自尊放弃自我。粟安是咬了牙的,走到他面前,伸出自己的胳膊—咬我,别咬你自己的嘴唇了!
他的下唇早已被咬的渗出血来。
医生处理伤口,缝合一阵一阵,他端坐着一动不动,粟安眼见着豆大的汗滴从他的额上滚落下来。
阎铖当然看见了她面色发白,心想这样的血腥味她大抵是不喜的,“你先出去。”他神容淡淡的看着她开口,这一次她没有继续拒绝,走到门边的时候远远看了他一眼,转身,合门。站在医院的长廊上,手机上有几条简讯,有沈舟的,说已经办好了关于夏心池转院的事情,又提醒她这段时间秦安可能会回来,还有堂哥粟明发的短信,问她咏澜实业的收购事宜,好去向爷爷汇报,粟安一条都没有回复,低头才发现自己掌心沾着阎铖的血,她把手放在鼻尖处,轻轻嗅了一下,明显愣住了好一会儿被走廊的病人家属无意间撞到了肩膀才回过神来快步走到洗手间。
水龙头打开,一遍遍冲洗。大概有十几遍的时候,旁边一个女孩用有些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粟安才面无表情的关掉水龙头,然后摸到洗手池畔的手机,看见了沈舟发来的关于阎铖在停车场被一群人打的视频。
视频里五个人飙着摩托,在停车场如梭如剑把徐思思和阎铖围在中间,他要护着徐思思还要防着那些人手里的铁棍,徐思思一个尖叫惹得他后背空了,“砰,”是他被铁棍砸了一棍在后背然后铁棍掉地的闷声,粟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只是有些头皮发麻。
徐思思被推倒地后,他护着徐思思,那些拳头和脚踢便一个不落地落在他的身上。那些人使劲踹阎铖的背,“不说挺厉害的么,起来啊,继续和我们打啊!”
视频长达十几分钟,等他们一群人离开的时候,徐思思早已吓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他蜷缩着躺在地上,手面上脸颊上到处都是伤。
粟安关掉了手机,终于皱缩了面孔,有时候觉得自己是疯了,非要跟他过不去,难道找个男人还找不到么,可是越是看见他那么高傲的样子,就越想把他拉进地狱,如果自己一直生活在黑暗里,如果他身上有光,她想卑鄙的抓住一丝,哪怕是一丝都好,再次回去的时候,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医生看粟安一眼,幽幽地说:“病人的右胳膊骨裂,最近要好好养伤,”
她拎着那些药,“我送你回去拿几件换洗的衣服跟我住一起,至于你现在租住的房子,我明天让沈舟来帮你处理退租。”
“我要和你一起住多久?”
“当然是等我厌恶你,和你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粟安心情不好,语气也生硬的很,阎铖失笑,举起自己的胳膊:“这样恐怕也做不了你要的?”
粟安勾唇,似乎在想什么,“算了,换洗的衣服也别拿了,我带你直接去买,”
“不用,送我回去拿,除了衣服我还要拿点别的,”
她点点头,到楼下的时候,他说要自己上楼,“你胳膊那样了,怎么拎行李,”
他看看她,“那你上去,帮我拎行李?”,粟安有些不自然的轻声咳嗽一声不理他,越过他继续往上爬楼梯,这个小高层看起来有些破落,楼道昏暗楼梯狭窄,连感应灯也在一闪一闪的,墙面脏兮兮的,她站在那个贴满了各种小广告的门口,“开门,”
阎铖看着她的目光慢慢变得有些奇怪,犹豫地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开门,”她当然不会告诉他,她早就让沈舟调查了所有关于他的信息,不过是一个住处她怎么不知道,她不愿意说,阎铖也不会刨根问底。他只是觉得这女人的心思比看起来还要更加的深沉。
门被打开,粟安站在门边打量着阎铖租的这个四十多平米的小房子,只有一个卧室,他尽量把屋子收拾的很干净,但依然掩盖不了拮据。一室一厅的房子里面摆设很少,可是看起来一切都有条不紊的很整洁,客厅里面还有一个木头的书架子,她走过去,眼神盯着那张合照,里面的他眼神干净清澈,唇角的笑畅意,原来他以前是这样的,他站在一个中年女人的右侧,看着他们有些相似的眉眼,这大概是他的母亲,看着看着粟安的眼神慢慢冷下来,另外一侧的女人竟然是夏心池,原来他们曾经是那么亲密的关系,全家福是么?
等阎铖从卧室拎着一个行李袋出来的时候就看见她驻足在书架前,他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定格在哪里,伸手把照片拿下来塞进自己的包里,“走吧,我收拾好了,”
“给我,”她伸手,“什么?”
“行李袋啊,病人自己拎?”
阎铖没把她要来给自己拎行李的话放在心上,不过眼下看见她这么执着的样子他也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粟安,然后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