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走山客
此时外头艳阳高照。
竹筒烟斗的歪眼老叟和几个老人在树荫下抽着烟斗给几个老妪篦头捉虱子，一只卷毛小狗跟着一只黑毛大狗在学走路，后面跟着垂髫孩童一个劲儿喊着“志强又要摔倒啦”.....
阳光下蟒山部落的生活安静而温馨，与黑夜里完全不同。
苏七渴望阳光。
可当太阳落在身上的时候，皮肤如热油灼烧，烈火焚烤，疼痛难忍。
苏七惊叫一声，急忙把身体缩回了阴影处。
“我这是什么病？居然真的见不得阳光！”
阴邪之气理应最怕阳光，自己被很多脏东西标记，阴邪侵体，太阳却对自己犹如火毒，很不友善。
苏七再次伸出手去，阳光落在手背上。
疼痛再次袭来。
苏七咬牙坚持，额头大汗淋漓。
看到手背上渐渐冒起了白烟，皮肤开始出现斑点，腐烂。
他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手臂。
心中有一种直觉，如果自己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很可能会腐烂死掉。
苏七惶恐退回角落阴影里。
下午时候。
头人霍萨带来了十多箱子的老物件，由部落里的大胖带着几个青壮汉子抬来到了苏七的窑房门口，非常沉重，落地的时候发出“嘭”的声响。
“苏七，快来看看有没有神使需要的老物件。”
头人霍萨在外面喊道。
苏七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急忙起身打伞遮住太阳来到了外面。
十三个木箱子全部打开，里面的东西千奇百怪，各种石头，木雕，烟斗，陶器，甚至还有一支老掉牙的粪叉。
其他东西上都没有阴寒之气，唯独这支粪叉弥漫着一丝阴力。
脑海里的邪神空间传来声音......
“发现可祭祀的低级阴物‘粪叉’！”
“祭祀邪神丹井，可获得猛虎大力丹一颗（无需邪神辅助，低级丹药可直接服用）”
苏七眼睛一亮，附身拿起粪叉爱不释手的赞叹：
“终于找到了一件蛇王神看得上的老物件，这是谁的东西？”
“那是我爷爷的爷爷用过的粪叉，叉死过虎狼，绝对的老物件了！”
一个兽皮汉子骄傲的说道。
他是那天在苏七窑房外站岗的两个汉子之一，力量过人，魁梧高大。
苏七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道：“不错，你很有前途，叫什么名字？”
“张大炮！”
“很好，张大炮，你以后就跟着我吧。”苏七说道，“你愿意听从蛇王神的神使的差遣吗？”
张大炮激动的道：“我愿意！”
部落里的其他人看的羡慕。
头人霍萨建议多选几个跟着苏七，苏七说还需继续考察，这让其他人都眼珠子转动，猜测所谓的考察就是要有蛇王神看得上的老物件。
苏七将众人眼神看在眼里，心中感慨顶着这个神使的身份还真不错。
可以积极的刺激蟒山部落的人为自己寻找阴物。
否则要凭自己去的个人力量去寻找绝对不容易。
邪神空间的感知是以自己的感知为基础的，自己感受不到阴物的阴气，那邪神空间也无法感应到。
苏七看了其他几个箱子，再没发现第二件阴物。
众人都一阵失望。
头人霍萨也无可奈何，他这次动用了所有人，把部落翻了底朝天，能找到的上了年头的老物件全带来了，但被苏七看上的只有一件。
“苏七，这一件东西，能让蛇王神给咱们部落赐予井水吗？”霍萨一脸渴望的问道。
部落里的其他人也看向了苏七。
苏七沉吟，按照自己之前的承诺，找到合适的老物件就让蛇王井有井水，如今老物件找到了一件，自己的确该兑现承诺了。
这关乎到自己这位“神使”的威信。
可让蛇王井泛出井水，他没有任何头绪，之前吹出的牛比现在却无法兑现了，苏七正要找个借口应付，但邪神空间忽然一阵波动。
一级邪神白蛇白素贞疗伤结束，苏醒了。
苏七连忙询问它有没有办法让蛇王井出水，白蛇回道：“这有何难，主人只需佯装做法一次，到时候我吐一口老痰进去井里，自有井水冒出。”
“你这老痰井水能浇灌肉田吗？”
“能！”
听到白蛇肯定的答复，苏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看向一脸期待紧张的望着自己的头人霍萨和部落里的其他人，苏七道：“别急，待我向蛇王神请示一下。”
他转身走向了蛇石塔，低语了几句众人听不清的话语，又装作附耳倾听的样子，还不断的点头哈腰。
大家看着苏七的神态，都肃然起敬，崇拜而敬畏。
不愧是蛇王神的专属神使，居然可以直接沟通伟大的蛇王神。
厉害啊！
而且，他居然不用烧香磕头。
只是站着汇报。
头人霍萨看向苏七的面色也一阵变化，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对苏七的态度，不由得冷汗涔涔。
一咬牙，决定以后每天给苏七三碗肉谷，争取让苏七忘记曾经的不愉快。
半晌后。
苏七终于直起了身子。
大家都紧张激动的围了过来，仰着脖子望着苏七。
“苏七，蛇王神怎么说？”
“蛇王神说，祂愿意在明天早晨日出时候，为蟒山部落赐下甘甜的井水。”
一言落，部落里一阵激动的欢呼。
可就在这时候。
部落入口处却传来了激动的喊声.....
“外出借肉谷的队伍回来了。”
“他们借到了三石肉谷。”
众人都一阵惊喜。
今天真是好事成双，蛇王神刚答应赐予神水，外出借肉谷的队伍就借到了肉谷吗？！
每个人的眼里都泛着喜色往部落入口跑了去。
苏七眉头一挑，打伞遮着头顶的太阳循着人流也来到了部落入口。
石块堆砌的矮墙木珊栏处。
部落里老少都来了，挤了一堆。
個个脖颈高高扬起如一群蛇竖起了身体好奇的看着前面林子里的道路，只见三个青壮汉子风尘仆仆出现了。
他们衣衫带血，神色疲惫。
其中一人拉着一辆单轮老牛车，另外两人手持粪叉左右推着，车上载着三袋肉谷。
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五个陌生人，领头的是一个老者，其余四人一副护卫打扮，眼神锐利，穿着皮甲，背弓挂刀。
大家本来要迎上去帮忙推车，见到这五人后都愣在了原地。
蟒山部落很少有陌生人来，就算有来往也是各部落之间的人互相兑换物品，但眼前这五人分明不属于巨蟒峰山脉的任何一个部落。
他们更像是山外来客。
衣饰打扮均显得高贵，一副城里人的样子。
而且还配着制式大刀。
蟒山部落没有几把刀的，除了张屠夫、巫医白谷，以及头人霍萨。
蟒山部落的常用的武器是粪叉。
“他们是山外头的白鼠安全寨的，他是白管家。”
回来的三个青壮汉子对头人霍萨说道，手指身后走在最前面的那个老者。
那老者颧骨很高，留着山羊胡子，看了眼头人霍萨手里的三尺长蛇头大烟斗，立刻知道眼前这位烟杆最长者便是这个蟒山部落的头人。
他脸上露出笑容拱手道：“白鼠安全寨莫家管家，白通海，见过头人！”
霍萨表情很冷，瞪着眼瞧着白通海不说话。
他是不愿意与山外面的安全寨打交道的。
那些人虽衣食富庶且尊贵，但他们阴险狡诈且很不厚道，巨蟒峰山脉的部落没有少吃他们的亏。
白通海依旧满脸笑容，指了指牛车上的三袋肉谷，道：
“我们莫家知道今年巨蟒峰山脉大旱，蛇王井干涸，你们的肉田得不到浇灌而大量枯萎，仅存的肉谷不足以帮你们渡过冬天，莫家家主仁慈，愿意借给你们肉谷，这三石肉谷是第一批，后面还有。”
“利钱呢？”
“不要利钱！”
头人霍萨闻言诧异。
部落里的其他人一阵骚动，面色惊喜，看向白通海等人的眼神和善了许多，觋公和头人经常说山外边的人心黑手狠，如今看来他们好像也有仁慈的一面。
部落里的人大多朴实。
可头人霍萨不简单，他是见过大世面的，曾经出过山，吃过亏，听到了白通海的话反而警惕了起来。
他走到牛车前，掂了掂车上的三袋肉谷。
一袋肉谷一百斤，一石的量，他却只用两根手指头轻而易举的提了下来。
苏七在霍萨那日随手拍碎大瓮的时候就知道对方力气惊人，此刻看到了依旧一阵吃惊。
白通海看到了头人霍萨的力量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色，深深地看了眼头人霍萨。
但部落里的其他人，包括觋公，都面色如常。
“没错，三袋肉谷，刚好三石。”
头人霍萨说道。
白通海笑道：“白鼠安全寨的莫家，生意遍布十八安全寨和巨蟒峰山脉的七十二部落，莫家家主向来以仁慈诚信享誉四方，金口玉言说一不二。”
霍萨闻言看向觋公。
觋公是走阴人，经常来往各大安全寨，知道的事情更多。
觋公点了点头道：“没错，白鼠安全寨的莫家的确名声不错，我当年受伤的时候，还受过莫老太爷的恩，那是一位仁慈的长者。”
白通海没想到觋公居然知道莫家的老太爷，一阵意外，旋即告诉觋公老太爷早已作古，如今莫家由莫老太爷的长子莫全掌舵。
觋公闻言一阵伤感。
白通海眯眼看了下觋公，当即大声道：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我做主了，今天带回来的这三石肉谷免费送给蟒山部落。”
蟒山部落的人一阵欢呼。
头人霍萨也一阵意外，但他非常冷静，抽了口烟斗笑道：
“呵，一切看似免费馈赠的东西，其实早已在暗中标好了筹码价格，不是吗？”
他眸光锐利如蛇的盯着白通海。
“说吧，白管家，你想要什么？或者想从我们蟒山部落得到什么？”
白通海惊讶的看了眼这个抽着三尺长的蛇头大烟斗的花甲头人。
对方不但身有巨力，而且比他想象的精明睿智，难以对付。
他面色认真了许多，道：
“我此番来，受家主重托，的确有一件要紧事想与蟒山部落合作。”
头人霍萨道：“既如此，请进部落里详谈。”
说罢又让部落里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一起过来，并请觋公也务必到场。
头人霍萨又向苏七，微笑客气道：“苏七，你神使，你也跟着一起来吧！”
“好。”
苏七。
部落里的其他人则忙着推牛车，卸肉谷，有三个女人和几个孩子来到了带肉谷回来的三个青壮汉子面前，互相抱在一起激动欢笑。
旁边还有其他几个女人牵着娃娃来询问她们的男人的消息。
外出借肉谷的汉子一共去了十多人，如今却只有三人衣衫带血的回来，其他人却不见踪影，大家都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也想得到亲口证实。
“他们死了，都死了！”
回来的一个最魁梧的胸毛汉子悲伤的道。
“我们按照头人的吩咐，去与我们蟒山部落交好的青蛇部落，白蛇部落，血蟒部落借肉谷，但他们的蛇王井也干涸了，如今都缺肉谷，所以我们便和他们结伴去了更远的山外安全寨。”
“这一次出山和往常不一样，
“走得远，路上很不太平，遭遇了许多邪祟，还遇到了猎兽人的伏击，只有我们三个活了下来。”
魁梧胸毛汉子说完，已经眼眶带泪。
周围来打听消息的女人和孩子们哭成一团，现场悲伤，直到大胖跑来告诉她们说头人交代，她们将分得半斗肉谷的补偿后，这才悲伤稍减。
十升为一斗，十斗为一石，一石约一百斤。
在如今部落肉谷奇缺的当口，补偿半斗的肉谷，不少了。
部落东头。
头人霍萨的篱笆院子里。
两溜小板凳摆放整齐，上面坐满了人，一溜是蟒山部落的白发老人，他们是一群老烟鬼们，個个嘴里叼着一杆大烟斗，为首的是竹筒歪眼老叟。
另一边是白通海和他带着的四个护卫。
对面呛人的吐烟味，他们个个紧蹙眉头，显然这烟味让他们很不喜欢。
但今天为了谈妥家主叮嘱的大事，他必须忍着。
头人霍萨和觋公坐在主位上，中间的位置却空着。
白通海好奇的左右四顾，莫非蟒山部落还有更高的主事人？！
正在疑惑，就见一个打着伞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中间的位置上。
白通海很惊讶。
但头人霍萨没有解释苏七的身份。
他主动询问白通海刚才所说的“要紧事”，白通海当即告知，大家听完后都抬起了头，眼神惊愕。
“什么？让我们蟒山部落带你们去山的那边？”
头人霍萨还未说话，歪眼老叟已跳了起来。
“虽然我们部落在山中生活了很多年，但山的那边却从不敢涉足，那里危险的很哩，进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的。”
“我看你是想吃我们的席了。”
大家都点头附和。
白通海道：“这一次不仅仅是你们蟒山部落，还有其他几个部落，莫家会联合你们一起进山。”
看到众人又要质疑，他嗤笑一声道：
“我听闻蟒山部落曾是三百里巨蟒峰山脉最有名的部落，出过一批最强大的走山客，如今居然胆怯到这等地步了吗？”
走山客。
传承在三百里巨蟒峰山脉所有部落里的古老的行业。
也属于“捞偏门儿”的行当。
他们来自各大部落最身强体壮的男人，却是不一样的男人。
他们传承有序，掌握着神秘的“术”，遵循着古老的“门规”，常年行走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大泽之中，凭借过人的野外生存本领和辨识珍贵宝物的能力闻名四方，为受雇者寻找大山里孕育的无主珍宝。
在过去的岁月里。
蟒山部落因为走山客而闻名四方。
苏七竖起了耳朵，蟒山部落似乎有着不一般的历史，白通海提到的这个“走山客”好像很不简单。
“不知道走山客和走阴人哪个更厉害？”
苏七心中揣测。
他曾多次表示要向阿公学习走阴人的本事却被拒绝，如果走山客出现了，苏七的眼睛变得明亮。
身处危险的世界，苏七不介意多学几门本事安身立命。
歪眼老叟等年长的老者听到对方提到了“走山客”，一個个都涨红了脸，情绪激动，像是被刺激到了。
头人霍萨却很冷静，摆手道：“诚如你所说，那是曾经的辉煌，如今辉煌不在，何足挂齿。”
他的面色晦暗了下来，叹息道：“走山客，在蟒山部落早已断绝了传承。”
白通海却山羊胡子一抖，古怪的笑道：“真的吗？嘿，不见得吧！”
“我怎么听说你们部落的后山还有一位走山客的前辈隐居，而且还秘密培养着你们部落里的一批孩子。”
头人霍萨面色一变。
这是蟒山部落的秘密，对方怎么知晓的？！
站在阿公身边的苏七眼睛却霎时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