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编僧人只为混口饭
徐达、周德兴、汤和等人也准备跟随家人外出逃荒。他们听说朱元璋要去庙里当和尚,都过来告别,四个小兄弟抱头痛哭了一阵,除了哭诉各自的亲人死的死、逃难的逃难外,还哭诉小兄弟们就此分散后,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再相见。还是朱元璋这个当大哥的鼓励和安慰大家:不管走到哪里,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要活下去,只要活着,兄弟们总有相聚的一天!
汪大娘替朱元璋备办了香烛纸钱等一应物品,去跟长老高彬法师一说,高彬一口就应承了下来,对于小时候经常来这玩的朱元璋,他太熟悉了,自己还教过他认字。再说他这庙里又没有固定的编制,多一个人来帮忙打杂,有什么不好呢,又不用开工资,两顿粥就搞定的事。高彬跟住持德祝打了声招呼,连表格都不用填,就让朱元璋前来报到。
元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九月,皇觉寺多了一个沙弥,这称谓是佛教中对年龄不足二十岁,或其他初级出家男子的称呼,因为叫起来拗口,老百姓一般统称为“小和尚”。
朱元璋刚刚剃度入行,属于新人,只能是僧人中级别最低的小和尚。庙里的僧众除了师傅以外,都是他的师公、师伯、师叔、师兄,甚至还有师娘,见人都得双手合十问讯。他的功课是扫地上香、击鼓打钟、洗衣做饭,说白了就是皇觉寺里的一名杂役。
皇觉寺就坐落在孤庄村西南方向不远的一个山坡上,寺的规模相当大,进了两扇红漆漆的庙门,就能看到瓦房一间连着一间,一排接着一排。进门两边排列着横眉怒目的四大金刚,中间坐着“笑尽天下可笑之人”的大肚子弥勒佛,背后是拄着降魔宝杵的护法神韦驮。大雄宝殿坐着如来佛祖释迦牟尼,两旁是他的弟子十八罗汉。
大雄宝殿后面是众僧坐禅、念经祷告的禅堂。禅堂的左边是伽蓝殿,右边是祖师殿,供奉着皇觉寺历代高僧的牌位。禅堂的后面就是该寺庙大小和尚吃、喝、拉、撒、睡的生活区,有食堂、僧舍等一应设施。跟其他寺庙不同的是,这里还住着高彬法师的家眷。
晨钟暮鼓、黄卷青灯的日子里,朱元璋每天除了扫地、上香、打钟、击鼓之外,还要砍柴、挑水。虽然苦点累点,但能吃上口饱饭,他已经很满足了。可时间一长,就有师兄拿他那与众不同的长相开涮,甚至把自己该干的活儿也推给了他,颐指气使地让他干这干那。尽管心里憋屈,但他不敢发作,就为那口吃的。
人跟其他物种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有思维,朱元璋在家里是小儿子,虽然家里穷给不了他什么,但对他的宠爱一点也不比那些富贵的人家差,父母哥嫂总会让着他点,跟着一块的伙伴又总听他的。如今在寺里尽受窝囊气,又没处发泄,可想而知他有多么难受。
终于有一天,他爆发了。这天打扫卫生时,扫到伽蓝殿已经很累了,不留神被伽蓝神的石座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再看看伽蓝神那趾高气扬的样,朱元璋气不打一处来,活人我惹不起,还怕你这尊泥塑像不成?就照着伽蓝神的屁股狠狠地打了十几扫帚。
还有一次,大殿上的蜡烛让老鼠咬坏了,师父就当众训斥了朱元璋,怪他没有管好殿堂。朱元璋心想,作为寺院的守护神,伽蓝连自己面前的东西都管不住,还怎么管殿宇?让我替你受责骂,越想越恼火。于是,朱元璋找来一块白灰,在伽蓝神的背后写了“发配三千里”五个大字。
被朱元璋打了板子,又被发配到三千里外充军的伽蓝神的化身是谁呢?说出来大家一定耳熟能详,他就是三国时期,桃园三结义里的老二、盖世英雄关云长。由于其为人刚正不阿,仗义忠诚,去世后被人神化,尊为“关公”,被佛教界人士奉为护法神,冠以伽蓝神、伽蓝菩萨的称号。
皇觉寺是靠收取租谷过日子的。皇觉寺的土地虽然不少,可接连的旱灾、蝗灾再加上瘟疫,那些佃农自己都吃不上饭,死的死,逃难的逃难,就是剩下的寥寥几家租户,师叔、师兄们也没少上门去催要,好话说尽、狠话说绝也不顶事,那些佃农实在拿不出粮食。
租谷是没指望了,米价又高得要命,放出去的高利贷一时半会儿也要不回来。即使能要回来,那德祝和高彬估计也舍不得花,仓库里那点儿粮食眼看就要消耗完了。一二把手就在高彬家里开了个秘密碰头会,还是高彬老婆想出了主意,她说让庙里那些挂单的和尚云游化缘去。这一提案当即取得德祝和高彬的同意,在宣布会议精神时,唯独留下了朱元璋。不用说也是师娘的意思,因为她还想让他帮着洗衣物,他洗得太干净了,穿起来特舒服。
可是朱元璋的特殊待遇没能维持多久,仅过了半个月,他连一日三顿青菜粥的最低愿望也泡汤了,最终还是被赶出皇觉寺去化缘。算起来他在皇觉寺也就待了五十多天,什么都还没整明白,就为生计所迫而离开寺庙。
朱元璋没有念过一天经,法事更是一窍不通,可事到如今也只好领了一个木鱼和一个瓦钵,背个小包袱,拜别了师傅、师娘和住持,离开了皇觉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