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举世皆敌
“那是【白骨长矛】的衍生技吗？”
“从来没见过这种衍生，连攻城弩都被炸了。”
“我一直以为魔界大贤者当年以一当万是传说，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做到。”
双树城的外来者们在人群外交头接耳，小声议论，他们原以为希恩是疯子，但现在看来，是他们目光短浅了。
这死灵法师的魔力仿佛无穷无尽，能同时供给数千骷髅，还能有额外魔力施展各种诅咒和白骨技能，而且到现在还没有拿出全力……居然真的有人能凭借一己之力抗衡一座魔界城市。
他们当中大半人互相看看后，都悄悄收起留影石，删除刚才拍到的画面。
这很好理解，你可以偷拍千万粉丝的大网红，他即使生气也不能拿你怎么办，但如果你敢去偷拍一个拥有核弹的顶级杀手，就有可能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
无边无际的人潮仍旧在不断冲击骷髅组成的围墙。
然而，近乎所有双树城的居民心中除了对圣树的狂热外，都开始浮现出无力感。
他们抬头看着那个电锯车车顶上的人。站在双树前方的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面庞还有些稚嫩，看上去就像人畜无害的、隔壁家刚完成魔界义务教育的孩子。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强大得就像鬼神一般，完全无法战胜。
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这一个人就像是永远无法攀登到顶点的魔界拉斐尔山，又像是永远无法触及底部的无垠海卡尔斯顿深渊。
面对一头巨鲸，成千上万的蚂蚁又有什么用呢？
“我的要求仅仅是将伐木节的仪式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希恩跳下车顶，将城主从地上拉起来，“城主大人，我只需要几天的时间，应该就能找到相应的证据。我不愿意和双树城为敌，如果最后证明是我错了，我会对双树城的损失负责。”
“但，万一我是正确的呢，万一你们的生命真的和邪树息息相关，砍倒邪树后有人因此死亡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您的……女儿怎么办？”
“只要您答应，我可以保证，在不损害双树的情况下进行调查。”
他现在已经暂时阻止疯狂的民众，但他不可能一边阻挡民众一边进行调查，他需要城主的支持。
但城主看看希恩，叹了口气：
“你说得太晚了。”
城主指向邪树那几乎将它拦腰斩断的断口，告诉希恩，“如果在伐木节之前，你说这些，我或许还能安排。但现在那棵树已经近乎折断，即使你调查出结果，也已经无法阻止它的死亡。”
他拍了拍希恩的肩膀，“我知道，你在心里觉得这样做是为了我们好，也是为了苏妮好。但，收手吧，孩子。”
“我们自己的城市，应该交给我们自己来管理。无论伐木结果是对是错，双树城的每个人都做好了迎接它的准备。”
希恩默然不语。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是错。
他环顾四周，举目皆敌。
真的值得吗？
“杀啊！”
“保护圣树！”
“打倒邪恶！”
双树城的孩子们正拼命抱住骷髅的腿，用玩具和木剑砸着骷髅。居民用自己的肩膀撞击，用拳头挥打，用脚猛踢，用牙齿撕咬，士兵们用剑砍，用矛刺。
而骷髅们胳膊挽着胳膊，默默承受着一切。受了太多伤害的骷髅当场消散回归冥界，之后又再度走出死亡传送门，站在双树前方。同样，牧师们净化后的地面，又被【怨灵沼泽】不断侵染。
居民和骷髅达成诡异平衡，双方仍旧在僵持。
……
“啊！！！”
在这混乱的战场上，一声凄厉的嘶吼，让所有人为之一滞。
众人纷纷看去，连希恩也转过头来。
骷髅和人群中让开一块小小的空地，一个浑身是血的双树城居民正跪在那里。他的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半透明的淡红色血液正从他的胸口汩汩流出，似乎是他自己捅的。
“恶魔！恶魔！”
这个男性居民用匕首扎在自己的肚子上，疯狂吼叫着：“恶魔想阻止我们拯救圣树！呜，看着圣树在眼前却不能救它，还不如让我去死！”
他一刀一刀扎在自己身上，状似疯癫，大约是因为怎么都无法突破希恩的骷髅墙，所以精神崩溃。
远处的牧师没法穿过人墙，只能隔空施展【治疗术】想要救他，但他仍旧疯狂地、不停地在自己身上划开更多伤口，牧师根本救治不及。希恩默默在车顶上看着，神色纠结。
最终，希恩抬起手，男性居民动作一滞，将要扎入自己胸口的匕首停在半空。他中了【静滞诅咒】，除了眼睛还能动，身体其他关节部位都僵硬得像是石头雕像。
牧师抓紧时间施法，他身上的伤口渐渐开始愈合，看样子命是保住了。
“为了圣树。”
一个女性居民接过他手里的匕首，扎在自己身上。
“要拯救圣树。”
“要打倒邪恶。”
“为了圣树。”
一个个居民拿起了手里的武器，砍在自己身上。半透明的粉色血液洇染绷带，触目惊心。
十个，百个。
所有人一边伤害自己，一边抬起头看向希恩。似乎，只要他不让开，他们就会这样伤害自己到死。
希恩的不抵抗以及拯救男性居民的行为，让其他人看到了另一条路。
“希恩大人……”
苏妮从胖骷髅中伸出手，轻轻握住希恩的手。她能感到，希恩的手也在颤抖，他的内心显然极为纠结和痛苦，“已经够了，希恩大人。”
“希恩，让开吧。你没办法阻止人民的大义。”
旁边的城主再度开口劝诫。
希恩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见伤害自己的居民越来越多，最终他还是长叹一口气，挥挥手。拦在居民前方的骷髅人墙、白骨盾牌、白骨猛犸，还有居民脚下的半透明手臂，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尽力了。
好在，一直到最后，苏妮也还站在他的身边。
“哦哦哦！”
无数的居民怒吼起来，仿佛打了人生中最大的胜仗。
他们兴奋地朝着双树冲来，大片斑斓色块将黑白阴阳鱼彻底吞没。
“嘿呦！”
“嘿呦！”
所有人齐心协力，推动着黑色的邪树。
“嘎吱。”
“嘎吱。”
邪树的断口发出难听的声音，缓缓开始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