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童趣 01
入行之后，他们才知道任何面孔都可以是犯罪者。
那个小孩露出一张最诡异的笑容，嘴角拉到颧骨。
直到你心慌想提问时，她才张嘴。
扬起稚嫩的声线。
“叔叔，你确定你是狩猎者？”
※※※
2007年，在这炎热的夏日里，城市的气温像是要把整个天空烤焙成橘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炙热与不安。
近三个月，闹出满城风雨。
这座城市最近的凶杀案激起了人们极大的恐慌和讨论，而这间小小的茶餐厅仿佛成了风眼。
茶餐厅的墙壁上挂着一台老式的电视机，电视的频道在一群客人的操作下不停切换，但无论怎么切换，屏幕上播放的都是关于连环凶案的新闻。电视里的评论员正激烈地讨论着案件的细节，女声男声交错。
一宗接一宗的杀人案，出现城中不同角落，成了不少的谈资。
风扇的叶片在头顶霍霍转动，发出的声音几乎盖过了电视的噪音。茶餐厅的老板娘坐在一角，专心地算着帐，偶尔抬头看看店里的情况。
几个服务员靠在墙边，有的偷懒，有的小声议论着新闻上的内容，笑声和议论声此起彼伏。
老板娘也只是睁一眼闭一眼，反正只有两位身穿警服的客人。
“巴巴巴的，说得比我们还上道，分析头头是道……只拍到一张侧脸，连颗痣都分析了老半天。”一位年轻的警员，明显对电视里的分析师不以为然。
另一位明显比他年长的警员，声音压得很低，彷佛怕被人听见：“大家都是吃口饭而已，他们也不知捉的只是模仿犯，不是谁都是蓝复生。”
“还提他？”小警员愤慨切开猪扒，“不是说蓝复生很厉害吗？那天搜了一夜，衣角也碰不到，白费我力气。”
他说的是一周前的集体搜查行动。
当时蓝复生深信犯人藏在其中一栋大楼，安排警力分批搜捕。
他回忆那天的行动，大楼的结构复杂，四通八达，而他负责守在右冀的后楼梯。
整晚净喂蚊子。
中途，他跟队长李超如实报告，偏偏不信邪，吩咐所有人搜到白天才愿解散。
“我守了一整夜，而蓝复生早已不见人影，回家睡去！”他咬牙切齿，对蓝复生的怨气满满。
旁边的老警员听着年轻同事的牢骚，摇了摇头，“人家有的是本事，换成是你，连个小偷都逮不了。”
他经历过无数案件，接触的是真实的案件，十多年的经验。现实中的刑侦工作远不如电视剧吹得天花乱坠的样子。
查案覆案翻案，不是单靠时间人力做得到。案件的复杂性、证据的稀缺以及不断变化的法律环境，都使得刑案成为一个漫长而艰巨的过程。
而蓝复生可谓是局中的佼佼者。
查案快狠准，听说智商高达140。
好几宗悬案都是他发现疑点，成功破案。
“在我们这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式，蓝复生的方法虽然有时候让人难以接受，但他的效率和直觉是不可否认的。我们需要的是合作，而不是内讧。”
“就是太有本事，才招惹那些人过来！”小警员低着声音说，”之前杀人犯指名道姓要他跟进、要他写悔过书，摆明看他不顺眼。”
“你这是检讨受害者，这种思维要不得⋯⋯”
“家属都叫他低头，蓝复生不得不做，还挑衅杀人犯。最后人质死了，聪明又有什么用，太自负了！”
他重重掼下水杯：“他的自尊算事，其他人的命就是个屁。”
另一个无奈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他说的那一宗，受害者已经离去了，而他的家人亦受不到打击，一个自杀，一个患上思觉失调。
是一场悲剧。
但这事轮不到他们议论。
一介普通巡逻警员，平日处理家长里短，但遇上大案子，他们就像寻常的老百姓，知不了多少内情。
小警员见他如此，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不再唠叨，把柠檬茶中的柠檬挑出来吃。
巡逻有巡逻的好，有种岁月安好的感觉。
“上午十二点二十分，东街39号后巷有人投诉噪音滋扰，请派人跟进。”
“收到，PC3669立即前往。”
“唉，又是些家长里短。什么时候有大案子啊？”
“别唠叨，赶紧的！”
两位警员马上搁下餐费，前往现场。
东街39号后巷，是这座城市被遗忘角落的一个缩影。
墙壁上的剥落显露出岁月的痕迹，裂缝中长出的青苔是这混凝土丛林中顽强求生的标志。
墙壁剥落，裂缝长出青苔，杂物堆放如迷宫，等待他人入局。
这个场景中，生活着那些被社会忽视的生命——老鼠。它们在白天肆无忌惮地穿梭，仿佛这后巷是它们的王国，人类只是偶尔的侵入者。
沟渠散发的恶臭几乎是这条巷子的常态，但对于这里的常客来说，这已经不再是什么问题。
小警员捂住鼻子，对着他的搭档低声说道：“安静得不得了……”
与呼叫机说的不一样。
“可能知道我们来了，立马关掉声源装没事……”
倏然，一阵微风掠过，一栋由纸箱搭建的简易棚户应声倒地，一群受到惊吓的老鼠四散逃窜，消失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逃避着趋近的危险。
但当两人的目光再次集中时，他们看到一个人影站在场中央，背向他们，穿着一件干净的粉色裙子。
随着这人影慢慢转过身来，是一位小女生，她的前裙兜着一些支离破碎的老鼠，而她的身上那粉红色的裙子被鲜血染成了暗红。
她那无辜的面容与手中的残忍收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后粉，前红。
小女孩笑了，认出那夜跟她打招呼的叔叔，向他摇手，手掌握的是老鼠的头颅，连着半截颈。
刚才还在骂骂咧咧的警员，现在却止住了呼吸，他记得这个小女孩——
那天，他曾在那栋大楼前见过她，一个男人牵着她的手，小孩还亲切地向他们摆手说再见。
“嘿，我们又见面了！”
而现在，面对这个场景，两位警员人无不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一种孩童的天真，但在这样的场景下，它却显得格外的不安和恐怖。
而现在……
那是他们见过最诡异的笑容，嘴角拉到颧骨，眼睛不眨分毫。
“欢迎来到我的狩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