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落魄作家梦见了不可名状
“你应该去找一份工作了!你没有成为文豪的天赋!”
妻子的怒吼打破了特里劳尼家的平静。
约翰·特里劳尼的妻子再一次训斥完自己无能的丈夫后摔门而去——她要去纺织厂进行一整天的辛苦工作来换取微薄的薪水,以便养活不成器的约翰。
约翰向着妻子的背影伸出了手,却又无力的垂落下来。
他实在是不能对妻子许下什么承诺了,他对青梅竹马的许诺从少年到了青年,从青年到了中年。
如今已经四十一岁的他不仅没有实现成为文豪的梦想,甚至挥霍完父母积蓄的他需要妻子养活。
他坐在破旧的扶手椅上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身体也开始发抖,泪水顺着指间的缝隙从空中滑落打湿了他的膝盖。
今天早上杂志社再次为他寄来了信件,信件的内容和以往的十多年一样拒绝了他的投稿。
约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的写下稿子寄给杂志社,然后再等待杂志社拒绝他。
他是懦弱的。
如果说最开始的十年还是为了自己成为文豪的梦想,剩下的时光则只是因为他恐惧外面日新月异的世界。
他年复一年的瑟缩在家中,仿佛仍旧停留在过去的时光,停留在他的稿子被杂志社接纳发表的旧日时光中。
也许正是这样,杂志社才会从某一刻起拒绝了他所有的投稿,并毫不犹豫地指出他的稿子不符合市场,甚至落后于时代的潮流。
这个充斥着工业化、城市化的时代中人心也浮躁起来,麻木的人们期待有力地文字和冲击性的故事来激起新鲜感,来感受自己的存在。
约翰的身体逐渐停止了抖动,他哭累了。
已经熬了一整夜的约翰已经很疲劳了,清晨的哭泣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体力。
他陷入了梦乡。
约翰走在海边上,温润的阳光无私地洒在他的身上,松软的沙滩轻柔的拖住了他的脚掌,湿润的海风吹拂在他的脸上带来了海水的咸腥——这是天堂般的海边度假胜地。
约翰就像所有做梦的人一样无法思索,他本能地沿着海水的边际行走,不想海水打湿自己的裤脚。
“约翰先生!”温柔的声音在约翰的耳边响起,沙哑温和的嗓子仿佛诱惑水手的海妖。
谁在叫他?
约翰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
“我在这!”声音再次响起。
约翰终于判断出了方位,那声音来自身边的海中。
他转头看去,却见海水中有个模糊的影子。
那影子接近过来,逐渐浮出海面。
曼妙的躯体上遍布青灰色的鳞片,姣好的面容上却是猩红色的双眼和灿烂金黄的瞳孔。
她笑了起来,绛紫色的嘴唇下是细密的獠牙。
“您是有什么烦心事吗?”她轻笑着问,沙哑的声线在约翰的心中抓挠。
约翰痴痴地看着她,喃喃道:“好像是……有吧……”
她似乎注意到了约翰的视线,羞涩的偏过身去。
“那么您想要什么呢?”她问道。
想要什么?约翰被这句话吸住了心神。
“我想要……”疲惫的妻子、拒绝的信件、文豪的梦想、穷苦的生活刹那间冲进了约翰的梦境,它们死死的摄住了约翰的心神。
他歇斯底里的大吼:“我要灵感!我要成为文豪!我要钱!”
吼罢,约翰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的捏住了约翰的手腕。
约翰泪眼朦胧地抬起头来,看见了猩红色的柔和双眼。
“那就随我来吧。”她轻声说道。
约翰被她抓着手腕拉了起来,面对着约翰轻轻牵着他向着大海深处退去。
海水没过了他的脚踝,然后是大腿,之后是胸口,再后是双唇。
约翰恍若未觉,他的心神都在那柔和的双眼中。
海水没过了约翰的双眼,他只感觉眼前一闪便再次看见了那双指引他的眼睛。
他们随着倾斜的水底似走似沉的下潜,阳光都无奈的放弃了跟随,任由周围昏沉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约翰眼中什么都看不到了,但是他却无比的心安,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腕仍然被抓着。
“约翰先生,我们到了。”沙哑的声音惊醒了沉醉中的约翰。
“这就是我们的天父和……救主。”
约翰看见了光,但是这光是如此的阴冷和凛冽。
他的视野亮了起来,他再次看到了美好无比的她,也看到了她身后的巨物。
那是一只伏在海底的有着青黑色章鱼脑袋的人形怪物,双眼无神,瞳孔紧缩,显然正在梦乡之中。
它是那样的巨大,约翰在其面前就像是误入巨人国的格列佛。
约翰颤栗起来,这不仅是人类深深刻在基因中的恐惧,也是生物面对另一个生命层次的上位者最基本的尊敬。
他的嘴巴无声开合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失声了。
美丽的海妖松开了约翰的手腕,她双腿一蹬向着巨大的神明游去。
娇小的海妖奔向了自己的天父,极致的美丽在阴冷的光芒中奔向了凛冽沉睡的神圣。
嘴唇的搔痒令震撼的约翰回神,他忍不住抓挠起来,但只是一抓瘙痒就转化成了剧痛。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指甲变成了灰黑的利爪,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鳞片开始生长,刺破皮层带出了殷红的血液。
忽然有数只手抓住了他的四肢。
他惊吓的看去,看到了围绕在他身边的高大而丑陋的鱼人。
他们对着约翰露出了笑容,嘴中是粗大尖锐的獠牙。
他们带着约翰浮起,一同向沉睡的巨大章鱼游去,身后是无数跟随着的一眼望不到头的丑陋鱼人。
巨大人形的章鱼脑袋上的瞳孔微微颤动,好像要醒了。
“啊!”约翰大叫一声,从扶手椅上猛地站起来。
他喘着粗气,茫然地打量着安静的家中。
半晌约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做梦。
他坐倒在扶手椅上,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入睡前没有擦干的泪痕和做梦时留下的汗水触感是那样清晰。
他有了个想法:“我要把这个梦写下来!”
就叫……克苏鲁的呼唤!
在距离约翰数百公里外的深海中,一座沙丘微微颤动了一下。
仔细看去,那似乎是一只被海沙掩埋的巨大章鱼。
睡梦中的林克难有点不舒服,他好像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