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招财符
大晋。
长安，四月一日。
阴沉的天际响起一声巨雷。
一道耀眼的闪电震天撼地劈下来，像是天雷降世，吓得整条长平街上的人都抖了一抖。
眼看磅礴大雨就要倾下。
寒聿原本往城外方向的步子停了一停。
抬头看了一眼黑云压城的天际，寒聿转身拐进街尾的茶馆，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豆大的雨珠在他踏进茶馆那一刻落了下来，啪啪敲响屋檐，玉珠坠盘般落在窗台上。
隔壁桌这时忽然吵闹起来。
寒聿转头看去，只见三名穿着贵气的年轻男子，正红着脸不知为了什么事争执不休。
其中穿淡青圆领窄袖衫袍的那个动了怒，拍桌而起，怒骂坐在他对面的人：“你敢骂三清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子就骂了，怎么了！”坐他对面的那位，穿着一身鸦青窄袖圆领衫袍，见他动怒仍毫无惧色地继续道：“赵子峥，你不过是三清道的外门弟子，还真当自己是他们的真传弟子啊！”
“项珞杰，你再出口污蔑三清道，别怪我和你割袍断义！”赵子峥忍无可忍怒喝起来：“我们三清道素来纪律严明，祖师自古有训，以悟道为行，以苍生为任，所有弟子不可败坏修行，否则挑断手筋逐出师门，没有一个弟子敢下山欺世行骗！”
“好一个悟道苍生！”项珞杰冷嗤：“那天若不是我提早派人在暗处盯着，还真要被那几个臭道士的把戏给骗了，你猜他们怎么的，竟然有一对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这俩扮成鬼里应外合地装神弄鬼，老子差点真上了他们的当，以为府里出鬼了！”
“竟然还有这种事！”周围看客听得啧啧称奇，满脸惊讶。
今天听到的八卦比说书还精彩！
项珞杰又嗤道：“还有那碗驱邪救元的符水，也不知是他们哪个憋了一晚上的尿，骚得连猫都闻得出来！最后叫老子给他们灌下自己的肚里去了！”
“哈哈哈……”周围看客听到这，又满堂哄笑。
原本坐在位子上穿紫色圆领衫袍的第三人，看赵子峥脸都气绿了，忙站起来安抚：“子峥，你先别动气，三清道威名太盛，这年头假冒三清道的人多不胜数，或许那群人就是骗子，并非真是来自三清道也未可知。”
“三清道弟子身上都挂着一枚八卦碧玉佩，那玉是三清山上特有的白玉，这事众所周知吧？我从那几人身上，都搜出了三清八卦碧玉佩！”项珞杰又道。
“这怎么可能！你肯定是弄错了！”赵子峥额角青筋暴起。
“我说的都是实话，”项珞杰继续讥诮道：“我看这三清道就是威名过盛，才敢如此欺世骗人，连我荣国公府也敢骗！”
“这绝不可能！世人都知道三清道的人都佩戴着八卦碧玉佩，那便是人人都可随意效仿出八卦碧玉佩！你又怎么肯定他们就是三清道的人，而不是江湖骗子？”赵子峥不甘地辩解道。
三人争执不下，吵得脸红脖子粗，茶馆里的客人却看得起劲，不劝也不闹，听得津津有味。
“茶来咯！”店小二这时把热腾腾的茶壶提了过来，放在桌面上。
寒聿收回视线，提壶倒了一杯热茶在面前，等着茶凉。
啪嗒啪嗒，屋檐下的雨珠渐小。
雨下得快，停得也快。
杯子里的茶水还烫嘴，街上又开始有人影晃动。
项珞杰等人也陆续走出茶馆。
寒聿瞥了一眼项珞杰身后跟着的黑影。
女鬼一头漆黑如墨的乱发遮住了整个面部，长发垂直落至膝盖处，上半身只露出两个骨瘦如柴的肩膀。
小腿下露出一截脏污不堪的衣摆，底下蓦地是一双没有穿鞋的脚。
脚背上污秽不堪，脚指上全无指甲盖，趾头凹下去，只剩下脏污的血肉。
衣摆下渗出一摊污水，溢出浓腥的臭味，令人作呕。
这是腐烂的尸臭味。
长发女鬼垂着肩膀，形影如随一般，跟着项珞杰出了茶馆。
寒聿收回视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就从钱袋里摸出最后那两枚铜板扔在桌上，抬脚跟了出去。
项珞杰乘坐马车，进了荣国公府。
寒聿抬眸看了一眼荣国公府，朱漆大门气派十足，边上立着两名守卫。
很好，终于可以开个大单了！
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寒聿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符纸递到站在左边的年轻守卫面前，肃然道：“将这张符纸放在身上，今晚就不会再被那东西纠缠。”
“什么！”守卫听得一惊，瞪着他骂道：“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人！”
寒聿捏着符纸，转头凝望国公府大门，双眼幽暗，仿佛能穿透大门望进里头。
“那鬼祟正在府中猖狂，你印堂发黑，眼下青紫，是血光之兆，若不把这符纸放在身上，近日怕是有性命之忧！”他再次沉声道。
年轻守卫听得更是惊愕，盯着他手中的符纸，心中不禁有些惊徨起来：“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在此胡言乱语！”
站在另一边的中年守卫在旁看得惊奇，踌躇片刻后还是跑了过去，伸手夺过他手中的符纸就道：“道长，这符纸我要了，多少钱一张？”
任他夺走符纸，寒聿看向他，只冷淡道：“这张符纸只能避鬼物一时，不能驱鬼。”
“不能驱鬼？”中年守卫听出他话里有话，心中更是惊异和疑惑，皱起眉头瞪着他：“不能驱鬼你方才为何又要和我们说这些，还要卖这张符纸给我们？”
“在下的意思是，这东西纠缠你们多年，不是这一张符纸就能轻易驱除。”寒聿解释道。
“一张不成，你还要多少张？”那年轻守卫听出他话中的意思，面色一冷，骂了起来：“你这臭道士，分明是在耍什么花招骗我们！走走走，又是一个来骗财的假道士！”
中年守卫也气愤地扔了符纸，拔出腰间的长剑火气上涨地赶人：“哪来这么多臭道士，骗人的把戏一套又一套！快给我滚，再不滚我们就打断你的腿！看你往后还怎么骗人！”
“这符纸有没有用，今晚一试便知，”寒聿懒得多费唇舌，转身走下台阶离去，扔下一句：“明日我还会再来。”
中年守卫又忿然骂了几句，等人走远了才罢，蓦地又看见方才被他扔掉的符纸还躺在地上。
思忖片刻，终于还是经不住好奇心，弯腰捡起先前扔在地上的符纸，放在手中翻看了下。
符纸鸡蛋黄，和市面上的一样普通，只不过符文写得实在是端正，一板一眼得像个刚学会写字的稚童写的。
一眼就能让人瞧明白上头写了什么！
招财进宝！
我的老祖宗啊！
这假道士出来招摇撞骗也不装得像一些，要驱邪避凶竟然画了张招财符！
果真是个不要脸的骗子！
中年守卫看着黄符上最后一个字，顿时又是一声嗤笑：“嘿！我第一次见人这么画符的，最后一个宝字还少了一点！”
这年头的骗子水平也太低了，大字都不识几个还学人家画符！
想了下，他又随手把它塞进了怀里。
人家都丢下了，不要白不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