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天之变
三川郡，荥阳城，郡守府内。
一名灰袍麻衣的信使，满脸悲愤地控诉：“禀公子。七月初，帝使赵高案治丞相，罪定谋反，大肆搜捕宗族宾客，仅我身免。而丞相、二公子受五刑，腰斩于咸阳市……待丞相死，帝拜赵高为中丞相，事无大小，皆决于高。”
“阿父，二弟……”上首位置的李由此时如遭雷击。
他木然地侧头望去，看向左右两侧的几名宾客，能坐在这里的都是他的亲信。
张了张嘴，李由缓声问道，“诸位，你们觉得老夫该何去何从？”
座下的几人，大多处于震惊当中。
去岁丞相大寿，咸阳百官都前去祝贺，门庭若市，来访嘉宾的车马数以千计。
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年，形势天翻地覆，真可谓世事无常。
此时此刻。
坐在下首右侧最前的陈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穿越到秦末半年有余。
虽说自己本科所学乃是历史，但却是历史教育系，对秦汉史算不上精通。
至于火药、冶铁、练盐……不能要求文科生在这方面还记得什么，从高二之后，陈昭再没碰过它们。
所幸，自己觉醒了一个【骑砍系统】，可以靠着杀戮值去换取点数，提升属性。
乱世之中，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但陈昭不打算靠着屠戮平民去积累点数。
一来，现在的世道还没乱到那个地步，官府打不过叛军，但出面收拾普通匪盗还是手拿把掐。
二来，则是他跨不过心里那道坎，战场上生死有命，可把刀锋对准手无寸铁的平民，那性质就变了。
当然，面对敌人，陈昭就不会心慈手软了。
他靠着拼杀无畏，在李由的门客中迅速冒头，短时间内爵升五等，成了右庶长的同时，掌握了三川郡的部分军队。
现在李斯死于赵高之手，代表着秦末又一大变局的临近。
想要苟全性命于乱世，自己必须牢牢抓住所有看得见的机遇。
陈昭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后道：“禀李公，我有一言，可否说之？”
“天明请说。”原本六神无主的李由赶忙点了点头，唤的是陈昭的表字“天明”。
他对自己的这位门客，颇为器重。
之前反贼吴广的军队包围荥阳的时候，陈昭率众以一当十，帮助自己守下城池，哪怕放在秦并六国之时，他的悍勇程度都不遑多见，更别说现在了。
最让李由惊喜的一点，乃是对方并非纯粹的武夫，在大小事务上，亦有自己独到的见地。
这般文武双全的人才，可不多见。
陈昭沉吟片刻道：“李公，现在天子受到蒙蔽，丞相为奸人所害，国内反贼纷起，您又处于中原四战之地，形势实在危机。
故而我有上、中、下三策。
上策，李公举旗西向，言称‘清君侧，靖国难’，入咸阳以除恶人。
中策，李公遣使去往章将军处，表明忠心日月可鉴，请其居中调和。
下策，李公则是待到咸阳使臣前来，随其回去请罪，靠着故旧相助，上书换取陛下垂怜。”
言罢，陈昭缓缓坐下。
自己看似提出了三个策略，按照惯例，实则上中下三策之中，只有中策具有可行性。
上策说是“清君侧”，实际上就是扯旗造反。
现在大秦看似满是窟窿，但章邯的刑徒军，王离的长城军，加起来总共有四五十万人，维系住了王朝的最后一口气。
李由手里不过两万兵马，真要挥师向西，估计连函谷关都进不去。
至于下策，那就更不说了。
李斯作为丞相，故旧门生无数，尚且政斗失败，身死赵高之手。
李由现在回去，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出来说话，真回了咸阳，等同于把自己当作案板上的鱼肉，任由对方宰割，是死是活，全凭赵高心意。
因此真正实用的，唯有中策而已。
听完这段话，李由揉了揉下巴，摆脱了最开始彷徨无措的状态。
他作为丞相之子、一郡太守，不会是无能之辈。
只是家族遭难的消息过于突然，让李由乱了分寸，待到镇定下来，他便能认真分析时局。
“天明真有大才啊。”李由先是赞上一句。
要知道花费两三日来琢磨思考，然后想出上面这三条策略，并非什么难事，可从陈昭得知咸阳变故后，再到提出建议，不过半炷香的时间，这般应变能力，实属非凡。
于是他在心里把陈昭的地位，又默默往上提了半档。
陈昭谦逊笑道：“李公过誉了。”
顿了顿，李由接着说：“依我来看，天明你的三条计策，都属于可执行的良策。只不过上策过于犯险，下策又得寄希望于陛下不受奸人蒙蔽。故而中策最合我意。”
屋内余下的那几位宾客，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他们虽说没有献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昭这三条建议都具有实用性。
而最符合当下情况的，即是那条中策。
李由沉思后道：“天明之策甚好，但执行起来，却有处小小的问题。
章将军于临济破逆贼大军后，一路向东，直奔齐地而去。
若从三川郡送信过去，路途超过百里，遇到匪盗、叛军的可能性不小。
所以信使的人选，恐怕不好挑选啊。
诸位，你们可有推举的人选？或者说谁愿意效仿毛遂，自荐一番？”
屋内顿时安静了。
李由门下宾客多为文职。
让他们去统筹钱粮或者执行法令，那都相当里手，但千里迢迢前去送信，然后还得说服章邯，让其愿意出面相助，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禀李公，其实我觉得陈庶长就很适合这个任务。”一名门客提议，“陈庶长勇武过人，且素有急智。虽说让他担任这信使，宛若用珍贵的明珠去弹射麻雀，但实在是比他没有更为恰当的人选了。”
随着这名门客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陈昭身上。
李由亦是眼中带光，露出惊喜的神色。
对啊。
刚刚我咋就被一叶障目——完全没意识到最合适的人选，恰恰就在自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