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稳了!
高德政面色淡然的眼观鼻鼻观心,而高洋则是从说完最后一句话之后就直接选择了挂机,此时的他双眼紧闭,只是指尖微微敲击着桌面,似乎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因为………
那坐在娄昭君身侧的女子缓缓的伸出手抚摸着娄昭君的后背,似乎是在帮娄昭君顺气,同时也是笑靥如花的对娄昭君轻柔的劝道:“太妃切勿生气,气大伤身,您年岁已高,要是气出事来可就不值当了………”
女子轻柔的话语让娄昭君却是禁不住身子一僵,坐在她身边的这个女子叫李祖娥,是高洋的原配夫人。
而原本今天这个会议,娄昭君是并不同意出席的,甚至不允许高洋召开这样的会议。
是李祖娥过来将高演现在的动向告诉娄昭君之后,娄昭君方才同意的………那么此时李祖娥的提醒,自然是忍不住叫原本情绪有些激动的娄昭君面色一滞。
随后便是紧紧的闭上了双眼,硬生生的将后面的话全都给咽了下去。
李祖娥笑着抬起头看了看众人,只是微微一笑点头致意,但是此时已经没人敢小看这个看起来十分温柔的女人了。
也不想想,在高洋装傻子这段时间,是谁将太原公府的门楣给撑起来的………
娄昭君不说话了,堂上一时间就又陷入死寂,直到这个时候杜弼方才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
如果他不开这个头的话,恐怕今天的会议就会无疾而终了。
因此杜弼便是有些干涩的开口道:“仆等也不是反对大王您称制,只是………”
杜弼先将自己的态度表明,身为文官,他还是要给自己加一层金身的,我可不是跟您对着干哈!
“只是您也应当明白,此时强敌环伺,尤其是东贼宇文泰虎视眈眈,若大王此时称制,只恐其奉元魏之名大举来犯,我军必败啊!”
此时打仗讲究的就是个名正言顺,名不正,自己的士兵打着都觉得没底气没士气。
人家宇文泰要是真的打出旗号来诛奸佞扶元魏,那高洋肯定是理亏的,所以杜弼这还真不是危言耸听。
然而既然高洋敢今天攒这个局,显然就是早就对这些准备好了说辞,便见徐之才便是蹦出来对杜弼道:“彼西贼宇文泰,早有不臣之心,若大王近前一步,他只有喜出望外之意,岂会领兵来犯?况且就算他宇文泰来,只怕我怀朔将士早已磨刀霍霍!他是自讨苦吃!”
徐之才一番话说的杜弼也是熄了火,其实大家伙儿说的好听都是为了大魏,但是实际上谁都清楚,大魏早就死在了永宁寺大火燃烧的那个夜里了,现在不过是尸体慢慢腐烂的一个过程罢了。
名存实亡的元魏迟早会被取代,会被谁取代也是显而易见的,西魏宇文家,东魏高氏,才是这两国家实际的掌控者。
要说高氏不忠,他宇文泰也绝对没好到哪儿去!
不然的话现在皇帝应该还是元修才对,怎么变成元宝炬了?
杜弼一时间无言以对,只得是悻悻的不说话了,却还是看了贺拔仁一眼,贺拔仁暗自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是刚准备站出来反对。
“我不同意!”
贺拔胜一愣,随后便是回头看去,只见司马子如情绪十分激动的站了起来,大声的对高洋道:“高氏两代忠臣,绝不可称帝!若一朝不慎,便是毁了高氏基业!某乃追随高王筚路蓝缕至今之老臣,创业不易,万万不可毁于齐王之手!”
贺拔仁见司马子如这样说,便是面色一喜,和杜弼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了两个字:“稳了!”
贺拔仁、司马子如、斛律金,三个元老级别的老臣一块儿站出来反对高洋称帝,你羔羊难道还敢硬来不成?
于是当下贺拔仁和斛律金都是准备站出来声援司马子如,力逼高洋就范同意绝不称帝。
然而就在贺拔仁和斛律金准备起身的时候,却见高洋突然猛地睁开眼,冷哼一声便是拍了桌案一下!
巨大的声响顿时叫在场众人都是一惊,而惊讶之下贺拔仁和斛律金尚未站起,便是听高洋冷冷道:“司马子如,我念你是我父王故友,多年来侍奉高氏劳苦功高,方才处处礼让你三分,莫非因为如此,你就敢在孤王面前倚老卖老吗!”
众人大惊失色,显然没料到高洋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同时也是心下暗惊,看来高洋是真的铁了心了,连司马子如都一点面子都没有。
果然司马子如脸色涨红,随后便是含怒拂袖道:“我侍奉高王多年,所言句句忠贞,大王若不停我言,高氏必亡!更何况………哼!莫非你还敢杀我不成!”
高洋一拍桌子,当下便是大怒起身道:“好!果然不将孤放在眼里!左右来啊!我今日便叫你看看我究竟敢不敢杀你!”
只见话音方落,早就等在外面的甲胄之士便是在刘桃枝的带领下冲了进来,在众人惊诧之中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是将司马子如一架,如同拎着小鸡崽子一样拎了起来!
“拖下去砍了!”
“喏!”
司马子如被两个甲士拖着,不由得又惊又怒:“你们干什么?你们………啊!高洋!你敢!我侍奉过高王!我为高氏尽忠!你敢杀我!”
斛律金和贺拔仁见状皆是大惊失色,急忙的起身刚要劝说,却见高洋脸上满是暴戾的猛一挥手:“谁敢为此老货开口,与其同罪!”
一句话便是将所有人的话全都是给怼了回去,堂上也瞬间便是安静了下来。
高洋缓缓的扫视着众人,而原本那些自诩叔父辈的,也都是讪讪的闪躲着高洋的目光,经过这么一出,谁还敢把高洋当成子侄啊………
毕竟司马子如可以说算是他们当中和高欢关系最近的了,结果连他都一点儿面子都没有,说砍就砍了。
窗外传来了司马子如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是一声刀剑入肉的声音鲜血四溅………
“关于称制的事情,谁还有话说?”
贺拔仁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连杜弼都是缩着脖子不说话了,而一旁的斛律金张了张嘴,则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堂上一片死寂,一时间似乎是大家同时达成了统一意见了。
看到这一幕的娄昭君不由得有些悲哀的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到了这一刻,她已经压不住高洋了!
因此娄昭君似乎是有些疲倦了,她缓缓的打了个哈欠,一旁的李祖娥便是上前对娄昭君急忙低声道:“母妃似乎是困倦了,不如今日就先到这儿?”
娄昭君闭着眼睛,只是点了点头,李祖娥便是伸出手搀扶着娄昭君,众人这方才是急忙的起身:“恭送太妃娘娘!”
娄昭君一言不发的缓缓在李祖娥的搀扶下起身离开了正堂,而就在娄昭君走后,高洋也是淡然的起身,随后冷哼一声便是带着徐之才宋景业高德政等人拂袖而去,只留下斛律金贺拔仁等人面面相觑………
司马子如掸了掸身上的尘灰施施然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在他身边的刘桃枝则是伸出手搀扶着他起身。
司马子如笑着对刘桃枝道了谢,刘桃枝只是微微低头称不敢,随后便是一摆手,身后的士兵们便是捧着十匹绢上前:“这是大王赠予大夫的,劳烦大夫了,些许心意,给大夫压压惊。”
司马子如摆手笑道:“哎什么话,为大王效忠何谈劳烦?举手之劳而已嘛!老夫有时候也挺看不上这帮倚老卖老的老货们的。”
说着看了一下那十匹绢便是搓搓手笑道:“那,没什么事的话,老夫就先去了?”
刘桃枝低头笑道:“大夫请便。”
司马子如这方才是领了十匹绢便是施施然的出宫回家去了………
“这件事顶多一时间顶住他们的嘴,但是今日之后,就犹未可知了………所以大王还是尽早登基的好。”
杨愔对着高洋拱手,高洋也是缓缓点头道:“我亦是如此认为,终究还是假死,压不住他们太久,还是尽早的将大事抵定的好。”
又不能真的将司马子如宰了,侍奉高氏这么多年的老臣说宰就宰如此凉薄的心性谁还敢跟你混?
而糊弄一下问题就不大了,大家只会把仇恨值拉到司马自如身上,司马子如又不怕,他资历最老,再加上这回这次在高洋面前主动示好帮忙,以后人家也不会太差,谁还敢招惹他?
但是这样做的问题也很明显,那就是司马子如终究是没死,所以很快怀朔贵族们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
到时候高洋现在勉强做到的威压可就全都是笑话了,所以高洋需要尽快登基,以身份来弥补这个不足。
说干就干,因此高洋这段时间便是开始积极的筹备登基前的最后一点事宜。
这年头做这种谋朝篡位的大事之前肯定是都有些内心不安的,所以大家都研究出来一套心理疗法——铸金人。
也有铸铜人的,将金水或是铜水倒进模具里,如果一次就能铸造好的话,那么就证明了这是天意,是上天让我取而代之的,如果铸造不好………那就多铸造几次。
总之就是寻求个心理安慰,而高洋的运气不错,也或许是真的连上天都不想看见北魏继续这样半死不活了,所以高洋的小金人一次就铸造成功了。
与此同时,正在把魏收关起来逼着监督他们俩写登基诏书的杨愔则是得到了一个有些古怪的消息。
那就是老臣卢阳乌派人送来书信给他,说听说你们把我的弟子给关起来了,我认为你们这样是在扼杀一个人才,我曾经建议过他可以前往江南游学,如果你们真的觉得他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那么就放他去江南游学罢。
本来百忙之中的杨愔是懒得搭理卢阳乌的,但是说到这个话题他还真来劲了,再想想前几天得到的消息南梁还在大仗………
杨愔直接抽身来找同样十分忙碌的高洋,将这件事汇报给了高洋,并且附上了自己的建议:“可行!”
高洋这个时候也着实是没工夫搭理高肃这点儿事儿了,或许是连听都没听就给了自己的意见,卢阳乌得罪不起,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他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罢。
杨愔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杀不好杀,养又不好养,那干脆直接给踢到南梁去眼不见心不烦算了,那边现在又不太平最好直接死在乱军当中,也算是省事儿了。
因此杨愔十分爽快的将这件事答应了下来,随后便是抛之脑后了,没办法,他现在的确是忙的不可开交。
他作为高洋登基这件事的总策划不仅要沟通朝政和怀朔,同时还要一直监督宗室那边的情况,这也就是杨愔本人能力惊人,不然分成三头六臂都理不过来!
元魏宗室这边的负责人是元韶,别看他和段韶同名,却和忠心耿耿的段韶比起来差得远了。
身为一个姓元的,他可以说是把胳膊肘往外拐给演绎的淋漓尽致,简直是元氏宗族的耻辱,堪称元奸!
不过其实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他跟高家的关系的确是非比寻常。
元韶和高肃一样,虽然都是男儿郎,但是生的面如妇人十分俊美,而且处理内政也是一把好手,所以在元修跑路到宇文泰那里之后,高欢便是将元修的皇后,高欢的嫡女嫁给了元韶。
所以元韶也算是高家自己人之一,因此让他来承担这个说服孝静帝元善见退位,以及监督元氏宗族的任务,可以说是物尽其用了。
经过高洋这么长时间的熏陶,群臣的态度基本上也发生了转变,大家已经意识到了,长痛不如短痛,高洋篡位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了。
更何况元魏早已名存实亡,东魏这么多年明面上皇帝说是元善见,但是实际上却是高氏掌握着绝对的权利,与其这么半死不活的拖着,还不如尽早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