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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博弈

警局审讯室内,汪庆宇和许汉松相对而坐。组员小张坐在汪庆宇的左手边,负责证词记录。

关于之前许汉松的证词和其他相关人员的证词皆有矛盾之处,汪庆宇一一点出了问题所在,让他解释回答。

在孙丽芬提供的证词中,陆晓意识到了自己的婚姻危机,并想要通过将孩子交给父母照顾,给两人的情感挽回争取一定的时间和空间。而到了许汉松口中,陆晓只是觉得带孩子太累,需要父母帮助而已,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情破裂和婚姻危机。

交叉取证后可以确定的是,陆晓近半年来,每个月抽一个周末将孩子送到父母家照顾,这个动作是既定事实。至于她对家人和对许汉松的说辞,要么是她两头骗或者至少骗了其中一方,要么就是许汉松撒谎了。

对于汪庆宇的推论,许汉松并不认可,并质问为什么是他撒谎,难道孙丽芬和其他陆晓的家人就不能撒谎吗?

这种可能性也有,但极低。

因为许悦悦的证词,足以证明自从有了小儿子后,许汉松跟陆晓的关系明显不再和睦,甚至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由此可以推断孙丽芬说的是真的,那么只能是许汉松撒了谎。

紧接着,汪庆宇又提到了陆奇的证词。原本陆晓并不想要第二个孩子,这一点许悦悦也有提到,证明是真实可信的。现在的结果是小儿子已经出生,且快满一周岁了,再加上结婚前因为许汉松的不负责任,陆晓连着放弃了两个孩子,也就是说在生育自主权这一块,她自始至终都是弱势和被动承受的那一方,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在这场婚姻里,她真就如许汉松说的那样,受尽宠爱和保护吗?

“怎么!警察还要管夫妻之间生孩子的事吗?”

许汉松此刻脸上已经没了好脸色。他不明白警察为什么不去查找杀害陆晓的凶手,偏要在这抓着他们夫妻两生孩子这点破事儿不放。

在他的认知中,夫妻床上那点事,本就很难说清楚什么愿不愿意的,不过是情趣罢了。而且这跟案子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对于女儿许悦悦的说辞,他觉得小孩子的话,不能全信。因为弟弟的缘故,爸爸妈妈的爱都被分走了,本就不太能接受,且她一直对这个弟弟敌意极大。大人之间发生的口角、争执,落在孩子眼中,很有可能会被放大成争吵,也很正常。关于离婚的争吵,他发誓绝对没有。

随后,许汉松还说出了一个让警察震惊的信息。许悦悦在弟弟刚一周时,有一次半夜偷偷潜入他们的卧室,拿着枕头一直站在弟弟婴儿床边。

“悦悦这孩子小时候被我们宠坏了。我现在想起来那一幕都觉得后怕,没敢告诉任何人。这孩子心思太重,她说的话不能全信。”

汪庆宇知道许汉松暗示的意思,心底震惊,追问之后怎么处理的。许汉松无奈笑了笑,说还能怎么处理,他只能装作要起床上厕所,发现了女儿,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之后抱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哄睡着后才敢离开。

这么问下来,许汉松将自己身上的疑点推的干干净净,汪庆宇一无所获,案子的进度还是停在了原地。

他只好无奈让许汉松在口供记录上确认签字、放人离开。

两人来到大厅的时候,就看到坐等在椅子上的李淼。她今天没化妆、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帆布鞋,整个人不管是脸上的气色还是身上的气场,都弱了很多。

她刚从医院过来。之前被告知了杨桂芳的死讯后,小姨就连续高烧不断,本就患了癌症,身体一下子垮掉了,现在人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男友又闹着要分手,让李淼将两人现在合买房子的首付款和他已经缴纳过的贷款全部返还。她现在很需要钱,所以在接到许汉松电话后,找好了护工照顾小姨,才抽出空来见他。

李淼起身走近他们,跟汪庆宇点头打了招呼后,便跟许汉松一起出了警局。

来警局的路上,许汉松就找好了附近可以聊事的一间茶室,提前定了包厢。出了警局后,他带着李淼跟着导航来到店里,服务生引他们上了二楼,进包厢后,许汉松点了果茶和坚果糕点的套餐,李淼全程无话。

等到东西全部上齐,服务生关门离开,两人才开口说话。

许汉松端起茶壶给李淼面前的茶杯倒满后,好声好气地说起,自己这几天被网上关于陆晓坠楼的解说视频搞得心力交瘁。名声受辱不说,连店都被砸了,客户也因此跑了大半。

他咨询李淼这事能不能处理。李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自己也在网上看到了,建议他可以起诉对方诽谤,要求删除视频、赔偿经济损失、全网公开道歉。不过也提醒他,这种事情一茬接着一茬,只要有流量,就会一直有人发,清不干净。

听完李淼的话,许汉松点了点头,提起想委托她处理这些事情,又不确定他们目前的关系是否会有影响。

面对许汉松的邀约,李淼迟疑片刻后就拒绝了。她说今天来的目的,是跟他商量,一旦陆晓的案子以自杀结案,作为配偶,对于杨桂芳的死,许汉松该承担多少经济赔偿。如果她现在接了这个案子,后续索赔如果需要靠诉讼,对她来说就会有影响。

话声一落,许汉松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心里暗自嘀咕这女人真是油盐不进。

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好接住话题,询问李淼的索赔金额是多少。

“50万。”

“50万!?”

许汉松声音最后的尾音直接拉破了,人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要是打人不犯法,他现在肯定要冲上去揍李淼两拳。

与他的反应不同,李淼出奇的冷静。她解释这笔钱一半是对母亲意外丧命损失的赔偿,另一半是对她和小姨带来的情感伤害的赔偿,也就是精神损失费。小姨因为遭受不住打击,人现在还在医院躺着。

要论算账,这可是许汉松的强项。既然李淼说了是人命赔偿加精神损失赔偿,那么他就来好好跟她算算这笔账。

事发时,杨桂芳已经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连廉价劳动力都算不上了,这条命已经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了,而且她年轻时候也没有工作,顶多也就只有一个农村养老保险金。

她这条命许汉松觉得给十万都太多了。

再说精神损失。李淼一直在B市生活,长时间跟母亲不住在一起,从她事发后的反应来看,情绪稳定,条理清晰,也没觉得受到了太大的冲击。这个感情损失怎么来衡量?而且李淼现在没有工作,这个事情的发生,在经济层面她并没有实质性的损失,加上小姨住院的医药费一起,五万他都嫌多!

“最多十五万!”这是许汉松心里的临界值。

这么一通价值分析拆解下来,李淼被怼的哑口无言。从情感上来讲,这样按斤论两的谈论母亲这条命值多少钱,让李淼觉得羞愤,但从理智上来看,确实就像许汉松分析的那样。

这个世界自有它运转的一套价值系统,人要活在规则里,就只能被待价而沽,跳不出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念头至此,李淼却突然醒悟,自己凭什么要用他的标准来衡量与母亲之间的情感价值。她这次回来,原本就是要把母亲接回身边一起生活的,却被这场意外强行剥夺了机会,至于两人要是真的一起生活了,感情的好坏,就像薛定谔的猫一般,无法判定。她要追讨的情感价值,不过是两人本该要一起生活的机会成本罢了。

“那既然这样,到时候还是走诉讼吧。”说完,李淼双手环抱于胸前,不认命地看着许汉松。

这时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跳出一条短信。她拿起手机解锁查看。

【明天上午10点,蜗牛咖啡。——汪庆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