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扫地王
就在商队停下歇息的时候，溃散的流民还在漫无目的逃跑着，直到大部分人耗尽了体力之后，速度这才慢慢降了下来。
此时的饥民队伍已经分成了好几股，四散在这片土地上。
一支大约数千人的饥民队伍，在跑了许久之后，终于坚持不住，四仰八叉的躺在了板结的土地上休息。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透着死寂，与其说他们是在休息，倒不如说他们是在等死。
“大哥，怎么办！”
一位稍显健壮的流民，警惕的看向四周，轻声对着面前的一人说道。
这伙人大约十来个，比起骨瘦如柴的流民来说，这十几人的身体素质明显好的太多。
十几人正中间坐着一位络腮胡的汉子，眉宇之间稍有厉色，此刻的他也是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先是警惕的环顾四周，接着才恶狠狠的辱骂道：“钱文俊这只老狗，要不是他设局陷害，爷几个岂会落入如此田地。”
说起这些，在坐的十几人也都是面漏愤恨之色。
他们本是西安府长安县的卫所军，本来生活好好地，结果被本地富户钱文俊设局陷害，好端端的借款结果变成高利贷。
县令、千户这些官长更是与那钱文俊沆瀣一气，纵容恶奴上门追债，不但抢了家里的钱粮，甚至有些军士的儿女都被抢了去。
这些军士们本就不满，索性直接打上门去，将钱文俊一家灭族。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他们直接在当地成了通缉犯，为了活命，这帮人只得乔装打扮，混入了饥民队伍之中。
这位络腮胡便是为首之人，也是他当初带领着众人将钱文俊一家灭族的。
络腮胡此时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皱着眉头，迟迟拿不定主意。
他其实很不甘心，难道自己就只能当一个流民？过着这朝不保夕的生活，然后在某一天饿死在荒野之中！
不，他才不愿意。
人活着，最起码应该吃饱。
络腮胡子猛地站起身来，然后环视了众兄弟一眼，语气低沉的问道：“诸位兄弟，你们饿吗？”
“饿……”
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有的人甚至忍不住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回忆起了上一次吃饱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络腮胡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用充满蛊惑的声音问道：“那你们想吃肉吗？”
“肉？”
十几人骚动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络腮胡？这世道有口野菜吃，都算是祖宗积德了，更何况是肉！
所有人都开始不自觉的吞咽起了口水，有些人的肚皮也响了起来，眼里满是渴望看着为首的络腮胡。
“问你们话呢，你们想吃肉吗？”
络腮胡看着骚动的人群，又问了一遍。
“想！”
这一回，所有人都回答的异常坚定。
“好！”络腮胡压低声音对着众人说道：“想吃肉，那就听我的！”
“对，我们都听大哥的。”
“大哥，我们听你的。”
“大哥你就说怎么办吧！”
“……”
看着众人的情绪逐渐被调动起来，络腮胡的脸上也有了一丝残忍的笑容。
肉，哪来的肉！这满地躺的不就是上好的肉食吗？
他准备干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变他命运的大事。既然这大明朝不让自己吃饱，那自己就吃了这大明王朝。
十几人找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然后合伙搭了一处简陋的窝棚。
络腮胡对着众人使了个眼，众人一起动手，将数位躺在地上休息的饥民拉到了窝棚里。
刺鼻的血腥味渐渐飘散在空气中。紧接着便是一阵烟火气升起，肉香味逐渐从窝棚中散出。
在等待肉食煮好的空挡时间，络腮胡的汉子忽然对着众兄弟说道：“吃完肉，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都听大哥的。”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这才开口。
“那好！”络腮胡语气低沉的朝着众人说道：“咱们家是回不去了，官府也不让我们活，继续当流民，指不定哪天就得饿死。”
说完之后，络腮胡停顿片刻，眉宇之间也有了一丝疯狂之色。
“横竖都是个死，索性咱们就扯旗造反，当初太祖爷也不过是一个乞丐，最终还不是得了天下！”
“造反！”
所有人吓得不敢出声，有胆小的甚至身子都抖了起来。
“大……大哥，可我们就十几个人啊！”
络腮胡嗤笑一声，凶狠的对着众人说道：“放屁，咱们是十几个人，可外面呢？成百上千！”
“不敢干的，待会也别吃肉了，自己逃命去吧！”
络腮胡审视的看着众兄弟，下达了逐客令。
“干！直娘贼，爷爷都快饿死了，还不如临死前干件大事！”
“对，我们跟着大哥干！”
十几人纷纷表态，连最胆小的兄弟也是咬牙切齿的表示自己愿意跟着干。
“好、好、好”
络腮胡激动地连说三个好字。
“既然决定干这掉脑袋的大事，那就先给自己起个诨名，免得将来被官府掘了祖坟。”络腮胡顿了顿，继续道：“今后我张一川就叫扫地王。”
“那我叫下山虎”
“……”
肉熟了！十几人跑到了流民群中呼喊起来。
“扫地王给大家伙分肉了，想吃肉的赶紧跟着过来吃肉！”
流民们纷纷有了精神，从地上爬起。没人去想这肉是怎么来的，流亡途中，也没人愿意去想这些。
数口大缸前，十几位兄弟声嘶力竭的维护者现场的秩序。
想吃肉，那就得听安排。
看着聚集过来的流民越来越多，扫地王满意的点点头。
分肉、整编！
不过半晌的功夫，扫地王就得到了一千多青壮。
没有兵器，那就折木为兵，揭竿为旗。
这支新鲜出炉的义军，浩浩荡荡的开始了自己的造反之旅。
县城他们根本不敢打，络腮胡再怎么说也曾经是卫所军的小头目，基本的军事常识还是有的。
队伍里的青壮，也都是皮包骨的状态，走起路来甚至都得用棍棒拄着当拐杖。
这样的队伍，也就只能凭借着人数优势欺负那些小村落，以及一些人数不多的小镇子了。
要是不知死活的去攻打那些大镇子，甚至是县城，哪怕这些人都死光了，恐怕都啃不下来。
烽烟渐起。
无论是章权还是这位八大寇之一的扫地王都想不到，他们两个人会有这样的一段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