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狱灾
炉灶中的火焰燃烧着,偶尔炸裂出短促的噼啪声。
被火焰舔舐着的铁锅中,沸水咕噜咕噜的翻滚着。
“呜呜呜......呜呜......”
以上就是明明有着一大堆人存在的厨房中,仅有的声音。
因剧烈战斗而变得急促的呼吸早已平息,但是众人心里的风暴还在持续席卷。
苏星河实在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开始试图理清当前的状况。
看着如同受惊小鹿的巢灵萱,用着尽量不会太刺激的话语问到,“老板娘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激动?”
巢灵萱低着头,极度委屈的揉捏着衣角,“她说我看到她做饭了?”
苏星河一惊,想说,“难道你看见她在做人肉饭不成”。
但看了眼锅里翻腾的白菜,又立刻抛弃了这个离谱的想法,继续问到,“总不能因为你看到她做饭,她就想杀你吧?”
巢灵萱快速摇了下脑袋。
苏星河重新把目光放到被五花大绑的老板娘身上。
因为她不停吵嚷,心虚的众人给她嘴里塞了张布,但是见她老是把布往外吐,于是又在外面绑了张抹布,让她没法吐出来,只能通过鼻子发出呜呜的声音。
可哪怕就是这样,老板娘也没有丝毫认怂的样子,反倒更像一只重伤倒地,但依然凶狠无比的野兽。
苏星河犹豫了片刻,在距离她一米外的地方蹲下,硬挤着笑容说到,“老板娘,有什么事都可以商量,我现在帮你把布拿出来,你好好说话啊。”
老板娘呜了几声。
苏星河给其他人打了个眼色,但没人动,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一点,蹑手蹑脚的取下了绑在老板娘嘴上的布条。在布条解开的下一秒,老板娘就用舌头抵掉了塞在嘴里的布块。
“杀了她,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巨大的咆哮声中,苏星河又开始手忙脚乱的,试图把布塞回去。
神夜如同无声幽灵般走过,将巢灵萱推出了老板娘的视野。
一瞬间,老板娘就安静了下来,主动开始和往自己嘴里塞着东西的苏星河沟通起来。
“唉,你想干什么?别乱来啊!”
苏星河的动作一顿,有着自己是不会被反咬一口,然后送往菜市口杀头的错觉。
“我问一下,你还记得刚刚自己拿着刀想要砍巢灵萱的事吗?”
老板娘瞪着他道,“我又不是傻子......”
苏星河越发觉得不妙,感觉老板娘后面半句话会是,“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砍她”。
然而真等老板娘后面半句话出口后,苏星河才发觉,哪怕自己已经向着最糟糕的方向思考,依然被答案远远抛下......那是一种常理被疯狂替换的诡异扭曲。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记得,眼看着就要把她砍死了,结果被你们拦了下来。我说,快放开我啊,要是她跑了怎么办?”
沉默了数秒,苏星河问到,“她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把您得罪成了这样?”
老板娘咬着牙,用“她杀了我全家”的憎恶语气说到,“她......看见我做饭了。”
苏星河努力控制着脸上抽搐的肌肉,小心问到,“看见你做饭......是件很严重的事吗?”
老板娘瞪大眼睛反问道,“她可是看见我做饭了啊!这还能不严重?”
苏星河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和她交流下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神夜。可见到后者的眼里也被塞满了疑惑后,只能进行着心里为自己定下的最后一次尝试。
“您能不能说下,看见您做饭这事,具体严重在哪儿,比如,会引发什么后果之类的?”
老板娘脸上写满了“你问我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这种事,你想让我怎么回答”的奇怪表情。片刻后,觉得无法回答的她开始放声大叫,让众人放开自己。
苏星河又一次在手忙脚乱中开始尝试堵住她嘴巴。
异常的叫喊声终于引来了新的观众。
老板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眼睛一扫,见自己老婆正被绑在地上哭喊,也顾不得其它异常,直冲冲的跑了过去。
“哎呀,夫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看见老板的老板娘也相当激动,“老头子,快,快帮我杀了灵萱姑娘。”
老板正伸出去想给她解绳子的手一僵,惊恐问到,“你说什么?”
老板娘催促道,“帮我杀灵萱姑娘啊,与其浪费时间给我解绳子,还不如赶紧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老板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老板娘大叫到,“她看见我做饭了啊!”
“她看见你做饭,你就要杀她?”
老板娘酌定道,“都看见我做饭了,肯定得杀!”
老板惊恐的喃喃道,“狱灾,这是狱灾啊!可为什么告示没有通知......”
用了半分钟时间,强迫自己接受现状后,没有管又开始大吵大闹的老板娘,老板招呼着一众将自己当做大敌看待的马厩住客走到了厨房外面。
站定后,他看着几人问到,“你们相互间有没有觉得谁身上有不合常理的举动?”
众人相互看了眼,全都茫然摇了摇头。
“那还好,但也得小心点,这狱灾防不胜防。”
阿瑞斯从来不在乎合不合适,只想从最短的路径上获得答案,直接出声问到,“老板,什么是狱灾?”
老板先是惊讶,然后一脸羡慕的看着这几人,“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居然没经历过狱灾,简直,简直让人羡慕。”
“狱灾啊,是一种比梦灾更加让人闻风丧胆的灾厄。在狱灾影响下,人心里的某些东西会变得完全不合常理,有人只是出现无法动摇的古怪执拗,但有的人会觉得一些有违伦理纲常,天地礼法,世间定律的事是普通小事或者理所应当。
我曾见过一日三餐只食鸡心的孩子,当家里再也找不到到鸡心后,就活生生把自己饿死。还见过原本和善的人突然发狂杀光了全家,被发现之时反倒在找自己的家人,找他所谓真实的家人......狱灾之中,哪怕有人发现了你的异常,并再三向你说明,你也根本注意不到自己出了问题......等狱灾结束后,大部分人都能恢复过来,可这也代表着,有小部分人依然是潜藏在人群中的疯子......
最麻烦的是,狱灾持续的时间长可到三五年,最短也有三五日,所以一旦知道要发生狱灾,除非真的跑不了,大多数的人都会试着逃出狱灾的范围。”
神夜心中一动,问到,“可以跑出狱灾范围?”
老板先点头,后又摇头,“比其他灾祸,狱灾影响的范围要小得多,如果提前一天预知到后立刻出发确实有可能跑出去,可现在,狱灾已经发生,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大风险等着......到底是该跑,还是躲着看运气......我也不好说......对了,麻烦帮我个忙......”
老板进了后院,不多时,几声短促的鸡鸣过后,端出来一碗鸡血。
一些泼到自己身上,剩下的则全洒到地上后,让巢灵萱在鸡血旁躺了下来。
看了一眼,觉得没什么问题后,老板向厨房里走去,正要掀门帘时,他还是觉得差了点什么,小声对巢灵萱说到,“能麻烦你叫一声吗?”
巢灵萱迷迷糊糊道,“啊?”
方依梦蹲下,在她嫩得能滴出水来的胳膊上拧了一下。
“啊——”巢灵萱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
老板点了点头,等了十几秒后,掀开门帘进入厨房。
“夫人,我已经杀掉灵萱姑娘了。可虽说事情是因她看到你做饭而起,但毕竟死了人,衙门那边可能不好对付,你先到地窖里躲几天,等我把事情都打理好了你再出来。”
老板的话,逻辑含量几乎为零。但却丝毫不妨碍老板娘满是惊喜的声音响起。
“真的?那好,都听你的。”
片刻后,被搀扶着走出来的老板娘,看到了倒在血泊旁的巢灵萱,眼里全是大仇得报的轻松快意。
没有给她过多停留的时间,老板很快就扶着她走进了后院。
巢灵萱从地上爬起,揉着胳膊,找了张桌子坐下,闷闷生着气。先是吓死人的精神伤害,接着是疼死人的身体伤害,她觉得自己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的弃儿。
又等了足足四五分钟,老板独自回到客堂。
“应该暂时没问题了。”老板说着自己都不确定的话,然后一拍脑袋,“我还得把住店的全赶走,你们等我下。”
穷极无聊中,脑子空着的李强随口说到,“你们觉不觉得,作为玩家的我们,战力好像低了一点。”
阿瑞斯张了张口,确实没法反驳。整整六个人,先车轮战,后又一哄而上,差点没干过一个中老年妇女。玩遍所有游戏,就没见过一个难度能这么变态的。
见没人接话,李强又自顾自说道,“你们说,我们会不会也受到狱灾影响,某些方面突然变得不对劲。”
阿瑞斯想了想,觉得这个问题可以嘲笑,“你脑子秀逗了?我们是玩家啊,游戏怎么扭曲我们的认知?”
说完后,为了给自己的话语添加有力佐证,他把寻求认同的目光投向了神夜,可后者不但没有任何回应,还为了不和他对视,把脑袋偏向了右边。
阿瑞斯心里一惊,又把目光投向了苏星河,后者也为了不和他对视,把脑袋偏向了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