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沉底-Ⅲ
夜幕下的市公安局大楼灯火通明，刚刚发生在豪景公寓的火灾以及坠楼事件让邢志军感到焦头烂额。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省公安厅的领导、市政法高官办公室、以及副市长严秉德都亲自打来电话过问。
接连被三批领导劈头盖脸地批评，让这位刑警出身的副局长感到既憋屈又愤怒。
“奇了怪。”
“考察团没来时平安无事。”
“现在怎么四处起火？”
邢志军气得几乎产生错觉，认为最近省城频频出事是和几个港资大佬风水不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凶杀案还没查明白又在查案中发生了严重的事故。
“领导，高守诚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再说去豪景公寓调查也不是他的安排，事发时他人正在从冰城返回。”
豪景公寓发生如此恶性的案件让权贵之人非常生气，责成省公安厅领导向市局施压处理当事人。
“案子你们要尽快查明。”
“给受害人家属一个交待，给全城老百姓一个交待。”
“发生嫌疑人死亡的事故，你们也要给嫌疑人的家属一个交待。”
邢志军深谙官场规则，知道出了这种事情一定要有人出来背锅。
思来想去别无他法，唯有先换掉正在办案的六处以表市局的姿态。
嘭地一声，副局长办公室的大门好像被人踹开。
高守诚黑着脸走进门，气呼呼地坐在局长对面一声不吭。
“咋？”
“查案查得累跑我这歇着来了？”
“有话快说，有屁赶紧放。”
邢志军对高守诚太过于了解，案件办到节骨眼被拿下还不如直接杀了他。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主动去惹这头犟驴，实在是上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查案过程中嫌疑人死亡，作为队长我推卸不了责任。”
“可是邢局，再给我点时间。”
“我一定给你交待。”
邢志军本以为高守诚会朝自己发火，没成想浑身的怒气硬生生地让他憋了回去。
成大事者必善于控制情绪。
看到高守诚的冷静与隐忍，副局长反而觉得有些欣慰。
“不行，赶紧把案件交接完毕。”
邢志军表情严肃地拒绝了刑警队长的请求，“这是命令。”
“好，我去找赵局。”
高守诚没有想到一向支持自己工作的邢志军态度如此坚决，火气瞬间压制不住。
“现在是我主持工作。”
“你就是去找天王老子也不管用。”
老局长赵雷心脏搭桥刚刚手术完毕，年逾六十的他已经是半退休状态。
“这个案子不简单。”
“凶手很可能与冰城一桩三年前的悬案是同一个人。”
“也许。”
高守诚情绪激动得有些微微颤抖，可话到嘴边却突然说出不口。
“说话，别吞吞吐吐。”
邢志军知道高守诚为了查案去到冰城，以他的能力肯定会有所收获。
“也许它还和爆炸案有关。”
稳坐在办公桌内的邢志军听到爆炸案立刻变得不再淡定，一下子站起身来。
他当年协助老组长郭达一起办这个案子时还是只刚上队的菜鸟，至今还记得三间平房被炸毁如废墟一般的模样。
“你是说82年药厂家属区的那起爆炸案？”
当年这个案子可谓是家喻户晓，范家因为爆炸而几乎灭门的惨剧让整个红星厂都感到人心惶惶。
“你有什么证据？”
邢志军清楚高守诚绝不会胡乱猜想，一定是有真凭实据才会这么说。
“现在还不能说。”
“但只要给我时间，我一定会查明。”
对于发生在十五年前的爆炸案，高守诚似乎有难言之隐。
这个案子是师父郭达亲手办结的，现在自己不能冒失地对陈案提出质疑和猜忌。
“胡闹。”
“你是不是看我要拿下你，在这胡搅蛮缠？”
邢志军非常生气，隐瞒案情是刑侦工作的大忌。
高守诚明显是查出东西而选择藏着掖着，尤其还当着他这个直属上级的面故意为之。
“邢局，您知道。”
“当年是我师父亲手结办的爆炸案。”
“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妄下结论。”
案件的侦破仿佛一局拼图游戏，越复杂的案件碎片就越多。
眼下的案子纵然有千千万万个碎片，高守诚也得一个个查出，一个个甄别，然后不厌其烦地拼凑在一起。
“这是冯宝山入狱以来的探视记录，请过目。”
“谢谢您，吕政委。”
城南监狱的吕政委暗暗发出赞许，赞叹眼前的这位刑警队长办案真是狠抓细节。
其实冯宝山入狱十二年来探视他的人很少，一个巴掌就能数过来。
“总共有四次探视记录。”
“其中前两次都是他的姐姐。”
“第三次和第四次来探视他的人，名叫郭达。”
看见登记簿上师父的名字时高守诚有些意外。
当年师父亲手把冯宝山抓捕归案人尽皆知，可谁也不知道他事后竟然对自己所抓之人探视过两次。
“这个日期？”
高守诚惊讶地发现师父郭达最后一次探视时间则是1994年11月26日。
“不可能。”
“这个时候师父他已经牺牲。”
这个世界上一定不会存在真的鬼魂，从来都是人吓人。
高守诚回来的路上一直思索着这位用师父名字来探视冯宝山的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可他始终得不出答案。
刑警队长与副局长两个人对视良久，彼此心里清楚爆炸案在各自心中的分量。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想起郭达牺牲时的场景，那壮烈的情形依旧历历在目。
“我又不是停止你的工作。”
“记住，事缓则圆。”
“尤其这个案子还牵扯到老组长，你一定要慎之又慎。”
邢志军表达得再清楚不过，高守诚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飞奔的脚步声，小刑警急匆匆跑进局长办公室时已是满头大汗，“师父，邢局。”
“已经查实，坠楼死亡的人就是冯宝山。”
“还有刚刚得知马晓红所住这间公寓的主人居然是红星厂厂长严有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