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骑河-Ⅳ
红星中学坐落在成片红枫与银杏之间，秋日里红黄交接颇有一种层林尽染的美。
初雪过后，勤奋的学生很快将操场清扫出来，尽情挥洒属于青春的汗水。
“同学，你找谁？”
门卫大爷望着从高档小轿车上走下来的少女，声音有点激动。
尽管少女的穿着朴素至简，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雍容气质还是令阅历丰富的门卫大爷感到惊讶。
“高二三班，高阳？”
“我知道这小子。”
“他可是这里出了名的淘气包。”
大爷言语幽默地数落着少年让少女展颜一笑。
起初对于少年的拔刀相助少女心里一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可随着逐渐了解一个活生生的人便不断扎根在她的心里。
雪后校园的空气有些清冷，不时传来的阵阵读书声让少女心生羡慕。
从小父亲便为她请了专门的家教，活到十八岁她还没有一天真正意义上的校园生活。
转过操场一座砖红色的大楼竖立在眼前，一颗耀眼的红星高挂在教学楼正门上方。
“三楼左转第三间教室。”
少女回忆着门卫大爷刚才的交待，缓步向目的地走去。
不知为何今天教学楼里安静异常，三楼所有班级的教室都没有人。
“好香。”
踌躇不前时少女的鼻子里忽然钻入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
她循着香气往里走，很快便看见写着“高二三班”的教室。
教室的座位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身影孤单地站在讲台上。
身影手中的粉笔在黑板上下纷飞，几个复杂的化学公式跃然于眼前。
少女止住脚步静静地看着讲台上的身影。
中年男人又瘦又高，明明感觉体态很是矫健，可却已满头花白。
尽管少女脚步轻盈得好似落叶点地，可讲台上的身影还是注意到了她。
中年男人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少女半天没有言语。
尴尬的局面持续了大概有三分钟，男人才主动开口，“你找谁？”
沙哑又略带磁性的嗓音让少女微微一惊，不自觉地全身上下感到紧张。
“您，您好。”
“我，我找高阳。”
男人似乎有点意外，不知在思考着什么没有立刻回答她。
“今天有和外校的比赛。”
“你应该能在篮球馆找到他。”
思索之后男人用极致平静的语气给少女指路，后者只是呆呆地点头但未离开。
四目相对，教室里的氛围安静异常。
少女的理智告诉她应该马上离开，可莫名的香气却牢牢把她拴在原地。
“还是这么好看。”
桌子上摆着一株藏红色的花草让少女完全动弹不得，刚才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正是它所散发而出。
男人扶了扶镜框，闪烁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少女。
“你认识它？”
男人从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脸庞突然有些动容。
“您说什么？”
少女的注意力全在这株花草上，完全没有听清男人的提问。
“我在问你认识这花？”
这株花草有着一根长长的茎杆深扎在花土之中，嫩绿的茎杆末段开着几朵乒乓球大小的花瓣。
每一朵花都仿佛一张笑脸努力地朝着阳光的方向张开，娇嫩欲滴的花瓣重叠在一起编织成美丽的图案让人赏心悦目。
“认识。”
回忆瞬间将少女带回儿时与大伯相处的日子，那段美好又短暂的时光。
父亲曾不止一次的教训年幼的自己不许乱闯大伯的花室。
每当她哭得鼻涕泡开花，大伯都会亲切地把她抱在怀中不住地安慰。
少女也万万没想到自己能在千里之外的北国再次见到这株花草。
那位疼爱自己的大伯已经消失很久，似乎他从来就没存在过一样。
“小时候我在大伯的花室见过这株花草。”
“它的香气叫人难忘。”
中年人缓步走下讲台站在少女面前，望着比自己矮了很多的她露出一丝微笑。
“原来如此。”
少女报以甜甜的微笑以作回应，“但是我不知它的名字。”
“每一次我问大伯，他都不告诉我。”
印象中大伯对她的要求从来都是百依百顺，唯独面对这株花草的时候例外。
“小雪，记住大伯的话。”
“再美的花也有凋谢的一天。”
“千万别把自己活成一朵花。”
少女望着花草发呆，似乎陷入了回忆中不能自拔。
男人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一切，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我可以告诉你它叫什么。”
“它，优雅如诗，圣洁如雪，返璞如真。”
男人莫名地用朗诵的腔调念出一段让少女不能理解的话，脸上的表情很是悲伤。
脾气古怪的他从不合群，在学校里旁人都拿着有色眼镜看他，他不在乎。
男人一直在寻找人生中那个能引起内心共鸣的人，可惜从未寻到。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逼着少女不自觉地后退几步，始终与他保持着距离。
她的行为似乎让男人感到失望，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
“抱歉，我得走了。”
少女好像犯错的孩子，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
每当面对陌生人时她都会觉得胸闷气喘，这是她从小养尊处优带来的毛病。
“你不想知道它叫什么？”
男人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悦，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淡定。
此时他仿佛游戏中的老鹰用咄咄逼人的气场震慑面前的如小鸡一般的少女。
“郭老师，你怎么还不过去？”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
谷丹老师面带惊讶地站在门口，眼前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也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林雪？”
“你怎么会在这儿？”
篮球比赛即将开始，可少年却把护膝忘在教室。
谷丹极不耐烦地白了少年一眼，还是得回来替他取装备。
无意间打破了少女与中年人的僵持，停止的世界似乎又开始正常运转。
“我不喜欢热闹。”
“就在这里写写板书挺好。”
郭老师脾气虽古怪，可他教出来的成绩却不得不令所有人折服。
在他的悉心指导之下成绩好的孩子会更上一层楼，成绩差的孩子也会令人刮目相看。
执着与努力是他的口头禅，亦是座右铭。
“得嘞，您忙着。”
谷丹知道郭老师的脾气，也不强求他放下粉笔去给学生加油。
她迅速找到少年的护膝，转头微笑着对少女说，“你是来找高阳的吧？”
少男与少女之间那股青春荷尔蒙的味道让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可理智却告诉她应该适可而止。
“稍后的比赛他会上场。”
“有你在今天他一定超常发挥。”
冲动还是战胜理智，谷丹的嘴角又一次微微扬起。
“藏红花色水芹。”
两个女人刚要走出教室，只听见身后的中年人轻声细语。
“郭老师，你说啥？”
谷丹有些不明所以，少女则若有所思。
男人转身继续在黑板上写起化学公式，仿佛从始至终没看见她们一样。
少女被谷老师牵着手木讷地朝着篮球馆走去。
那里热闹喧天，与安静的教室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