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江湖事,世事无常
“大梁已亡,我这败军之将本该随着皇上一同而去,可如今却是苟且偷生……”
王彦章低垂着头,往昔那英姿飒爽的风采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他年少从军,从得到朱温赏识的那一刻起,他便暗暗在心底发誓,愿为大梁奉献上自己一切,哪怕是自身性命也在所不惜。
然而眼下,这一切都化为了泡影,如梦幻般支离破碎。
如今又要他另投新主,他的内心曾坚守的信念似乎不允许他这样做。
“王将军不是已经死过一回了吗?”
吕唯的声音适当地打破了他的沉思,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别叫我王将军了,大梁都亡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平头百姓而已。”
王彦章缓缓抬起头看向窗外,声音沙哑而低沉。
“不,王将军可绝非平头百姓,如今这乱世,正需要您这般的人物。”
见王彦章似乎没有任何的反应,吕唯继续说道。
“我知将王军心中仍有大义,如今这天下,奸臣当道,乱世无主,难道将军不想为这天下谋一份安宁,哪怕……只是为了将军自己?”
顿了顿,吕唯上前一步,王彦章并没有注意到他最后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语,眼神之中仍未有丝毫的波动。
吕唯知道目前还劝不了他的,有些事情便没有开口。
“罢了,那王将军下一步打算如何?”
王彦章呆愣了片刻,“或许是回家,安安稳稳地做个农夫吧……”
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敌人太多了,他其实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其实,做个农夫也挺好……”
他的目光透过窗外,见远处的农田里,有农夫一家三口辛苦忙碌的身影,从他们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王将军能这样想,那在下也不强求了。”
“这封信留给你,若将军走投无路,可以拿着它到黔州城外龙王庙,找一个叫刀疤的人物。”
吕唯默默将信封放下,由于朱梁灭亡,他只有将玄冥教的部分势力,转移到了蜀国境内。
此外,还有一部分势力被钟小葵和水火判官掌控,仍然潜伏在汴州附近。
如今的玄冥教可谓四分五裂,名存实亡了。
“多谢救命之恩!”
吕唯正准备离开,身后却响起了王彦章的磕头之声。
“抱歉……”
王彦章轻轻道了一声,门外,吕唯已经合上了房门。
“咱们走吧。”
握着长笛的蚩梦愣愣地看向从里面走出的吕唯,疑惑的撅了撅嘴。
什么情况?这也太快了了吧,几句话就完事了?
一连串地疑问在她脑海里盘旋,一开始
费尽心思才救回了个大叔,然后说了几句话就打算走了?
先前可是说好的,要找高手帮自己救人呢,怎么又临时变卦了?
可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来,来到中原这么久了,她也知道了,有些事情是不该问的。
吕唯和小院的主人交代了几句,留下来些许银两,便拉着蚩梦离开了。
临走时,他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房间。
王彦章,你终究会来找我的。
……
不过才过去半个多月,朱梁灭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天下。
太原,坐在轮椅上的李克用听完手下的汇报后,会心一笑。
中原曾经最强的势力,就这样被朱友贞轻易葬送。就连高手如云的天下第一大组织,都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这种棋,他李克用这辈子都下不出来。
“晋王为何发笑啊?”
他面前,一位身着娆疆服饰、相貌奇异、肩膀上攀附着一对硕大牛角的黑皮肤老者正缓缓在面前的棋局上落下一子。
“巫王,朱梁灭了。”
……
同一时间,一封密报也经过层层之手,传到了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凤翔。
女帝淡然地接过那封密信,只是看了一眼,嘴角缓缓勾起。
朱友贞啊朱友贞,当真是让天下笑掉大牙的帝王。
一手好牌,却打的稀烂。
临走时,还落得个自缢身亡的下场。
不过,不良帅那边……
她缓缓看向桌案上的地图,心中思忖着,到底要不要瓜分朱梁曾经的土地。
……
此战,王彦章受了极重的内伤,在村子里一连休养了大半个月,才堪堪恢复了些许。
他打算先回家乡一趟,与家人团聚,从此隐姓埋名,过上安稳的日子。
想清楚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匆匆出发了。
他是前梁旧将,自然不能走关卡驿道,只能抄小路,偷摸着进城。
直到躲过城门口士兵的盘查,王彦章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
他终于是回来了。
离家多时,城里变化颇大,那一张张面孔,皆是陌生之相,印象中,早已没了一个熟人。
他正准备奔回家中,可等看到墙边的告示,却是傻眼了。
告示上写着,前梁余孽已被收押,于今日午时问斩。
他顺着这告示往下看,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其中的犯人就包括他的家人。
“老哥,现在什么时候了?”
一旁的路人打量了一番面前的男人,心想处决个犯人,有什么好看的。
这些天处决的人还少吗?都快给他们看吐了。
“我问你,几时了?”
他正这般想着,衣领却被紧紧地揪住了,刚要抬头,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就赫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吓得他猛然一激灵。
正准备破口大骂,却突然感到脚下一空。
下一息,整个人直接被举了起来,耳边猛然传来一声怒喝。
“到底几时了?”
“午,午时……”
话音未落,王彦章脸色骤变,直接将那人摔在一边,疯了似的朝刑场狂奔而去。
“这人是怪物吗?力气真大……”
等王彦章赶到刑场之时,却只看到了几摊触目惊心的血迹。
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去,王彦章望着那几摊血迹,身子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一只染血的布条映入他的眼帘。
顺此看去,几具无头尸体倒在血泊之中。
这一刻,一向从未流泪的他,终于是绷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腰间的信封蓦然掉了下来,粘在了湿糯的青石台阶上,染上了丝丝血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