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虽千万人，吾往矣
暗无边际的黑云之下，一人提枪已然杀到了城楼跟前。
李存勖立在城楼之上，良久，忽然笑出来声，喃喃道：“不愧是铁枪王彦章，虽千万人，吾往矣……”
“殿下，要不要收服他？”
镜心魔恰逢其时地提醒了一句。
“王彦章一心忠于朱梁，怕是不会为我所用……”
李存勖淡然地摇了摇头。“罢了，将此人厚葬。”
纵使是他，也万万没想到朱梁灭亡，竟是如此得儿戏。
朱友贞一死，他的对手就少了一个，目前的他已然对这些残兵败将提不起半点兴趣了。
在他看来，大梁已亡，王彦章之死已是注定。
镜心魔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李存勖已然转身走下了城楼，急忙跟了上去。
“等等，殿下。”
忽的，身后的士卒猛然惊叫一声。
镜心魔回头向城下看去，双眼微张。
城门外，王彦章长枪垂下，抵在了身侧，身上插着三四根箭簇，鲜血顺着他的衣袍汩汩流下，在脚下汇聚成一小滩。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却依然坚定地望着城楼之上的敌军。
然而，他并未发现，此时他的身后，却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黑色身影。
玄衣、斗笠、鬼面。
这不正是前日，那个破城之人吗？
晋军守将心中止不住地发悚，偷偷看向一旁的镜心魔，后者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惊讶。
那日，他们可是轻眼见证过此人的厉害。
若是王彦章，他们自然是不惧，可面对这鬼面的斗笠人，任谁也不会怀疑，此人是否有抵挡千军万马的力量。
“放箭！”众人呆滞片刻，也不知是谁突然大喝一声。
无数的箭矢，遮蔽天日，呼啸落下。
王彦章看着面前的黑潮，想提起长枪抵挡，却发现此时的自己已然提不起半分力气。
“来吧！晋地小儿。”
索性闭上眼睛，将胸膛展开，坦然接受起死亡的命运。
耳边风声大作，一阵乒呤乓啷地金属碰撞声先后响起。
想象中的刺痛感却并未传来，王彦章不禁眉头一皱，慢慢睁开了双眼。
眼前已被烟尘阻挡，恍惚之中，他只能依稀看到有一团黑雾，正挡在自己面前不足三尺的地方。
王彦章的双眼蓦然瞪大了。
那黑雾之中，好像……还有一个人影！
他努力望去，想要看清那道人影，然而过度的失血与疲惫让他的意识愈发模糊。身子晃了晃，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栽倒下去。
怦的一声。
那杆曾伴随他征战沙场的长枪也随之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
模糊的意识中，王彦章耳边似乎传来了一男一女的争吵。
“小哥哥，趁本姑娘不在，你居然拐了个人回来？”
“先别管那么多，把这碗汤药喂他喝下，之后我再告诉你缘由……”
“哼，要本姑娘喂一个大男人，我才不干呢。”
“你不是想救蛊王吗？等救活他，我自有办法……”
王彦章眉头一皱，他不是死在了汴梁城下吗？怎么身边还有男男女女的声音。
莫非他……
正想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热流顺着自己的嘴角流入了喉咙。
突如其来的滚烫感，瞬间让他全身一颤。
“他这是怎么了？”一个有些俏皮的女生声在耳边响起。
“你干什么？这汤药那么烫，你就直接让他服下？”
“不是你说的嘛，让我……”
王彦章猛地睁开双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床边的一男一女吓了一跳。
“哎呀，你这人醒得如此突然，莫不是要吓死人。”那俏皮的女子拍着胸口说道。
王彦章的目光快速扫过，眼前的景象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只见面前一男一女正惊讶地看着自己，看对方打扮，似乎也不像是军队之人。
尤其是那少女，穿着紫衣，一身娆疆打扮，绝不是中原人士。
环顾四周，一只瓷碗正放在床沿边上，冒着热气，想来便是自己“梦中”所见的汤药了。
“这里是何处？你们又是何人？”
惊愕之余，王彦章本想坐起，可刚刚一动，伤口处便传来一阵剧痛，让他险些又倒了下去。
还是那青年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靠在床头。
“王将军请放心，这里不是晋地，也足够安全。”那青年拱了拱手，客气地说道。
“大叔，我叫蚩梦，他叫吕唯，我们俩个可不是什么坏人，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少女也不逞多让，也许是自带话匣，说出的话虽说有些轻佻，但却十分地接地气。
三言两语之下，房间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
王彦章看着少女笑面如花的脸庞，不由得放下了些许警惕。
“蚩梦，你先出去，我有话需要单独和王将军谈谈。”
“切，哪个稀罕，神神秘秘的……”
少女吐槽了几句，有些愤愤不平，虽是这样，出门时还是顺手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王将军，我们已是第二次见面了。”
见蚩梦走远，吕唯缓缓从怀中取出了鬼面戴上。
“是你！”
一看到那鬼面，王彦章立马就警觉起来，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在藏兵谷，仅靠两指便接住他全力一击的神秘斗笠人。
纵使是武学奇才，没个二三十年的磨练，也不可能有所成就。
观那人的实力，最起码也是大天位，王彦章本以为这副面具之下，怎么说也得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九幽冥使背后的身份，居然只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俊俏青年。
“不错，是我。”
原本他还有所怀疑，可亲眼见到对方承认，心中不免掀起惊涛骇浪。
小小年纪，功力居然就如此深厚了。
“你究竟是何人？为什么要救我？”
吕唯知道王彦章想问什么，索性清楚地告诉他。
“王将军放心，我既不是鬼王的人，也不是晋王的人，至于为什么要救你，我说惜才，你信吗？”
王彦章一时静默无言，早在他于梁地之际，就时常有人送礼拉拢，却被他一一拒之门外。
如今大梁已亡，他虽未死，却也不知何去何从。
见对方这意图，恐怕也是要招揽他，一时之间，他有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