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回十七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吗？”
昏暗的光线把林忆衬托地更加迷乱而可悲，黄灿默默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林忆蓦地抬头，黄灿看到她眼里蕴含着远未到来的悲伤。
像开始，可又已经结束了。
“我是，”
她像想起了什么，慢慢说出了：
“我是陈言清啊。”
你已变成我，我将变成你。
黄灿的耳边只瞬间响起万千轰鸣，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林忆身旁，内心充斥着绝望。
“黄灿，你怎么哭了？忆忆还没有回来。”
林忆瘦且苍白的手背上传来温热的湿意，下意识伸手抚上黄灿的脸，替她拭去泪水。
“忆忆啊，忆忆，你是林忆啊……”
“林忆啊……”
心里的痛楚让黄灿喘不过气，她攥紧了林忆的手，生怕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
很久很久，林忆拖着发涩的嗓音开口道：
“黄灿，你还记得你当初问我那么爱周知蕴，为什么又那么果断地选择分开？”
黄灿神情微愣，不知道为什么说起这件事？
林忆沉沉地叹了一声，欲开口时，却哑了声音。
“周知蕴回不来的春节，我给他打电话；我跟他说，我很想他。”
“后面电话突然就中断了，我很担心。周知蕴说他心脏不舒服，我真的很责怪自己。”
“后来，后来……”
林忆越说声音越激动，身体忍不住地颤抖，眼里泛起汹涌的泪光，
“那个女生找上我，我才知道那年的春节，周知蕴在陪另一个女生跨年。”
林忆的视线慢慢被泪水模糊，指甲狠狠地掐在腿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红痕。
“他们在拥抱亲吻的时候，我以为周知蕴出事了，一晚上都没睡着。”
“在那个女生找上我之前，我就已经有预感了。我问周知蕴是不是出轨了？”
“周知蕴说：没有。”
黄灿听到这些话时，心仿佛被剖开了一样痛。
近乎哀求地对林忆说：“别离开我，好吗？”
林忆低头无力笑着看她，眨眼之间泪珠氤氲滑落，正好砸到黄灿的左边脸颊上。
“黄灿，你……你知道我的不堪，我的痛苦；你也知道是陈言清救了我。”
“只要我不忘记，陈言清就永远活着。”
“你说，陈言清怎么就不在了呢？”
春天不会再来了，洋牡丹也不会再开了。
黄灿在即将关上门的那一刻，听到林忆说，
“告诉我爸，我还是恨着他，我永远不会原谅。”
黄灿再次红了眼眶，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濒死时，
林忆笃然想起了，她去问过一位寺里的老住持，
“老师傅，我的先生和孩子都死了，我一直感觉他们都在我身边。但我现在感觉不到了，他们是不是要走了？”
老住持说了什么，林忆忘得差不多了。
人死后，飘荡的灵魂是否会在人间。
意识混沌之间，林忆头痛欲裂，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在议论。
“31床的小姑娘怎么样了？”
“各项指标都还不错，过几天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林忆悠悠睁开眼，入目一片刺眼的白，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闯入她的毛孔里。
用力将身体撑起，她手腕上戴着的手环，写着她的年龄：17岁。
“林忆”
略带怒气的声音，让林忆不禁有一丝错愕。
抬眸看清眼前人，林忆眸中闪过震惊，毫无征兆落下泪来。
“爷爷，对不起。”
林老爷子心中一团怒火，严肃的脸上也带着几分威严。
本想口头上教育林忆一番，可当看到林忆的可怜模样，却如何也说不出口那些话了。
“囡囡，爷爷不该对你说那么重的话，不哭了。”
“你爸妈他们”，林老爷子沉默了一瞬，又接着说：
“不配为你父母，是爷爷没有教好你父亲。爷爷对不住你。”
林忆想起上辈子没有见到林老爷子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又如梦一般。
“爷爷，您不要丢下我；您和奶奶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您带我回家吧，我不想在这，我求求您了。”
林忆哽咽地哭着，最终还是让林老爷子软下心来。
在家休养的几天里，林忆想清楚了很多。
原生家庭的矛盾，自己既无法去调和，便只能远离。
在林老爷子提出要送林忆出国时，
林忆则向林老爷子提出了转学去江城读完高中再出国。
周知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林忆要转学的消息，嚷嚷着要见她一面。
听到林忆拒绝了，周知蕴一直站在门口不愿走。
周知蕴实在想不明白林忆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仅仅几天不见，林忆对他的态度冷淡疏离成了陌生人。
周知蕴心感慌乱，是不是之前做得事太过分让林忆生气了？
“林忆，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到底……”
周知蕴边说话边走上前；却被林忆打断了。
“你不要再靠近了，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周知蕴想问为什么？
林忆以前看他，眼睛都是亮晶晶的，现在却是厌恶。
“你为什么要转学？你是不是生气了？如果你生气了，我可以跟你道歉。”
林忆轻嗤了一声，她以前怎么会喜欢一个这样的玩意儿？
“生气？值得生气吗？”
周知蕴，我恨你啊，我恨透你了，我恨不得你就下地狱。
周知蕴松了口气，林忆那么喜欢他，怎么可能会生气呢？
“周知蕴，我嫌你脏啊。我现在看到你，我就犯恶心。”
你跟那些女人讲着不堪入耳的荤话，调情的模样；
只要我一想起，我恨不得把你皮给剥了。
林忆的话让周知蕴如坠冰窖，他想拉住林忆，林忆侧身躲过，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周知蕴你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你以前做过什么说过什么，你也记得。所以，别来犯贱。”
林忆心里畅快得很，亢奋到牙齿都开始打颤。
如果杀人不犯法，林忆恨不得现在就给周知蕴来一刀。
“滚，滚出去，滚出我家。”
周知蕴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气；
来道歉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没想到林忆不识好歹。
“林忆，你疯了吧？你简直跟你妈一个疯样儿，怪不得你爸会不要你们。你活该！”
林忆只觉得可笑，她把自己的伤口展示给周知蕴；
如同上一世一样，周知蕴还是这么地卑劣，缝合了她的伤口再狠狠撕开，再无法愈合。
林忆以为自己早已免疫了，但现在听到心里难免还有酸涩，一阵一阵地抽疼。
“是啊，我是个疯子，所以我杀了你也合情合理。”
林忆作势走进门去拿刀，透过窗户看到周知蕴已经跑了。
林忆笑得几乎站不稳，扶着墙越笑越癫狂；
周知蕴还是一如既往地怂啊。
她恨周知蕴，一直都恨！
来到江城后，林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感。
哪怕过了很多天，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她回到了过去。
每天傍晚，林忆都会选择在与陈言清初相识的公园周边转转。
上一世，陈言清在醉酒时无意间说出：
他有一个喜欢了很久的人，准备高考完就跟那个女生表白。
却发现，那个女生早就有了心有所向的人，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
可这个女生却成了日后她与陈言清相处之间的隔阂。
林忆清楚地知道，陈言清已经放下了，也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情。
只是林忆自己跨不过这个坎，一想到陈言清曾经对另一个女生那么心心念念，她便觉得落寞。
人都是自私的，林忆有想过如果那个女生是她，该多好。
可陈言清是个极好极好的人，是她见过最好最好的人。
林忆想和陈言清好好过下去的，哪怕陈言清心里的人不是她，哪怕心里没有她，林忆都是愿意的。
走出便利店，不知从哪处窜出来一只边牧，直直朝着林忆扑过来，尖牙划破了她的皮肤，渗出几点鲜红血珠。
林忆险些稳住，疼痛让她不禁皱起了眉。
林忆蹲下身尝试安抚它，“你是不是走丢了，宝贝？”
狗狗项圈的吊牌上写着一串电话，林忆直接打了过去。
就在林忆以为自己今晚要收留这只傻边牧的时候，终于有人接通了电话。
林忆简单说明情况和位置，对方表示十几分钟就到，拜托她帮忙看看狗。
林忆干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答应了。
“小狗啊，下次可不要再贪玩跑出来了，可不是每次都可以遇到我这种好人的昂。”
林忆摸着小狗的下巴，边牧哼唧了几声，仿佛听懂了似地，还用毛茸茸的头去蹭她。
边牧吠了几声，蹦哒着朝前边狂奔过去。
林忆的视线顺着看过去，瞬间怔在原地，整个人都快呼吸停止了。
无法掌握命运的恐惧，在她脑海中炸裂。
“对不上，都对不上。”林忆磕磕绊绊低声呢喃。
就这一瞬间，全世界通通按了暂停键，只留下了林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林忆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你好，我是这边牧的主人；真是谢谢你了。我找好久了，明天都准备去发寻狗启事了。”
男生前额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说话时眉梢稍扬，还带着轻轻的喘息，一看就是急着跑过来的。
“我也是刚巧碰上，没事的。”
不敢直视的眼神，暴露了林忆并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波澜不惊。
就在林忆绞尽脑汁想找一个什么像样的理由可以挽留住陈言清时，
陈言清猛地扯过林忆的手，对上女孩眼中的不解和错愕时；
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赶忙松开了手，解释道：
“对不起啊，我刚刚都没注意到你被咬到了，我带你去趟医院打下疫苗吧。”
林忆正愁着的事情，陈言清正中了她的下怀。
“我前阵子去喂流浪猫，不小心被抓了，现在还在保护期；我等会回家处理一下就好了。”
林忆察觉到陈言清眼神里强烈的失落，可又搞不明白他为何会出现这种情绪？
难道是因为自己重生而来，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因此发生改变吗？
“如果你真的要感谢我的话，那你送我回家吧？”
林忆顺势提出，轻快的声音中带着试探，笑着看陈言清。
她知道陈言清不会拒绝这种要求的。
“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林忆，双木林，竖心忆。”
眼前的女生笑得娇憨，明艳的五官减少了几分锐气，风吹拂了她的裙摆。
“陈言清。”
陈言清着急忙慌地快走了几步，生怕林忆看到他泛红的耳根子。
而林忆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抹转瞬即逝的笑。
“诶，你等等我。”
陈言清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是边牧听到林忆的呼喊汪了几声，随后死犟死犟地定在原地。
林忆小跑过去，对着这副情形没忍住笑出了声。
“陈言清，你的小狗真可爱哦！”
你也很可爱，陈言清。
陈言清紧张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手攥紧了衣角，感受着自己的心在猛烈跳动；
极力隐藏着脸上的不自然神色，步伐却不由自主地跟上了林忆的节奏。
“好啦，我到家了。”
林忆指了指不远处的房子，眼神示意陈言清看。
“啊，这么……这么快？”
陈言清难掩失落，微微叹了口气。
陈言清一系列的反应让林忆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现在的很多事情都跟上一世对不上时间了，让林忆不得不谨慎些。
看着陈言清远去的背影，林忆最终还是把心中疑虑说出了口：
“陈言清，你是不是也回来了？”
却又没有勇气让他听见，林忆还是那个胆小鬼。
她怕陈言清会把她当成很莫名其妙的人，很奇怪的人。
可林忆也想证实自己的猜想，她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这一夜林忆辗转难眠，回忆着以往的事儿，心里酸酸胀胀的。
以为可以抓住一切，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如果我提前去改变这些事情，是不是会引发其他的蝴蝶效应？”
她喃喃自语，敛回了追忆。
从回来到现在，林忆每天都很惧怕；
害怕着未知，更害怕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