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要赐婚肿木办?
暖阁之中,灯影摇摇,一身红衣劲装的申屠清浅坐在母亲身侧,正对着一份懿旨锁眉发愁。
“皇帝为何突然想起来给我赐婚了!”
清浅暗暗腹诽,着实不痛快,难怪母亲传密信催她归京,十万火急竟是为此。
瞧着男装打扮的女儿这副无语又无奈的神情,申屠夫人又心疼又激动,开口道:“虽然这懿旨是高贵妃派人传的,但落着凤印,一定也是皇帝的意思,之所以皇帝没有亲下圣旨为你赐婚,衡儿推测,一来是怕太过突然,所以让高贵妃给咱们家提前通个气,二来皇帝要先看看咱们家的反应。”
母亲说的这些,清浅自然已经看透,她将懿旨交给丫鬟收起来,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道:“母亲,我先说明,女儿的婚事不用外人来做主,赐婚之事我绝不同意!”
儒生打扮的白衫少年站起身,问道:“姐,弟弟先问你一句,你想嫁入皇室吗?”
刚刚端起茶碗的清浅一皱眉,茶碗停在唇边,抬眼看看胞弟申屠衡,望着那张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申屠衡笑笑,“你没看出来?赐婚一事由高贵妃提前通传给咱们府上,除了此时她在后宫位分最高之外,她与齐王在其中必然也有所谋划。”
清浅吃了一口茶,示意弟弟继续说下去。
申屠衡继续分析:“赵皇后崩逝之后,高贵妃代掌凤印主理六宫,这两年中,齐王程烁借由高贵妃这位生母,备受皇帝器重,而太子程煜却渐渐势弱,数月前,太子更因德行有亏、奢靡淫乱的名头被废储君之位,如今高贵妃在后宫之中一人独大,齐王一党在朝廷上也颇有权势,但齐王若想争得储君之位还是差了些火候……”
“兵权!”几乎不用细思,清浅便脱口而出,“看似他们母子胜券在握,可没有兵权在手,无论如何,他们也坐不稳这一局。”
申屠衡笑了,“姐姐聪慧!”
“少拍马屁!”
清浅旋即紧锁起眉头,将茶碗重重放在榻几上,微怒道:“照这样看,岂不是要将我赐婚给齐王?这样一来,明面上,皇帝以为自己稳固了申屠家的兵权,暗地里,高贵妃母子也全了补缺兵权之意。呵!他们各方倒是得偿所愿,我却成了旁人拿捏侯府的人质。”
“所以我才问你愿不愿意嫁入皇室。”
“我当然不愿意!他们以为父亲和兄长不在了,就可以任意摆布我们侯府?!什么东西都敢凑上来咬一口,当我们侯府没人了不成!”
“姐,你先不要动怒,只要你不愿意,事情就简单了。咱们侯府从不参与党争,无论何时也绝不改初心。姐姐你放心,咱们家还不至于衰落到用你的姻缘来换一份支撑。”
申屠夫人也连忙道:“衡儿说得是,咱们家绝不掺和党争之事,更不会让你成为棋子,母亲只想你嫁与意中人,富贵也罢、清贫也好,只要一人能让你余生欢喜、疼你护你,母亲可以做主,将侯府一半产业拿给你做嫁妆,为你夫家填补家用也无不可。”
说完这话,申屠夫人扭头看向儿子,申屠衡点头,笑着附和道:“母亲看我做什么?一半家产而已,就算全给姐姐,衡儿也是愿意的!”
“别乱说孩子话!”
清浅嗔了申屠衡一句,言语动作却有了小女儿家的害羞,虽然皮肤被晒黑了,却还是可以看出她脸上泛起了红晕。
训完了弟弟,清浅又低声道:“母亲,衡儿还在呢,您当着他的面说这些做什么,离我嫁人还远着呢……”
申屠衡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姐,我在怎么了?我又不是外人,好歹我也是家主的身份,我若不点头,谁也别想把你娶走。”
清浅瞪了一眼申屠衡,一旁的母亲立马帮着女儿教训道:“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到你插话吗?!坐下!”
又被数落了,申屠衡撅撅嘴,老老实实坐回凳子上。
清浅背过脸去吃茶,随后故意转移话题问申屠衡:“衡儿,既然你已将赐婚一事的利害关系看了个透彻,想必心中已有对策。”
刚刚坐下的申屠衡面露狡猾的笑容,干净利落的吐出四个字:“比武招亲!”
清浅和母亲对视一眼,也抿唇笑了起来。
比拳头,武侯府就没输过。
“不过……”申屠衡继续说道,“除了应付皇帝赐婚,眼下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姐,你我的身份该调换回来了。”
闻听此言,清浅点点头,“我冒替你统帅西北军之事,的确隐患重重,若是泄露半分,不但你无法袭爵,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就能搭上整个侯府,如今你身体康健,确实该各归各位……”
说到清浅冒申屠衡之名从军为帅之事,屋内之人都不免好一番心疼。
“姐,明日你正式归京后,我们就换回身份,西北军务你交接给我,我会尽快熟悉,以后我不会再让姐姐吃苦受委屈。”
顿了顿,申屠衡有些自责地说:“这三年,家里人时时担心你的安危,若不是因为我不争气,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姑娘去刀头舔血,我日日愧疚,更是怕……怕再没了姐姐……”
清浅愣了一下,一旁申屠夫人的眼泪突然绷不住了,却又不想在子女面前失了面子,便用帕子捂着脸,起身去了屏风后面。
屋内哀伤气氛顿出,安静片刻,清浅叹了一口气,推开手边的榻几,起身缓步走到申屠衡跟前,意味深长的打量他几眼,最后对视上申屠衡已经微微红了眼底的眸子……
这对龙凤胎对视良久,无人说话,眼看着申屠衡扯了扯嘴角,已经盈满眼眶的泪水马上就要滚落之际,清浅突然抬起右脚,重重踢上弟弟的左膝。
这一脚踢得又稳又准,毫无防备的申屠衡刚刚还沉浸在愧疚之中,可下一秒便“啊”的一声,后退一大步,抱着左腿一蹦一蹦的原地转圈圈。
“姐,你踢我什么?!”
申屠夫人眼泪还未擦干,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绕过屏风走了过来,看一眼便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扶住儿子,皱眉道:“哎呀!怎么又打架了?衡儿,你又气你姐姐了是不是?”
申屠衡十分委屈,一脸可怜见儿的向母亲告状:“我没有!是姐姐突然踢我,莫名其妙,疼死我了!”
此刻清浅十分想笑,但还是憋住了,轻咳一声,假装义正言辞地说:“是他先说了错话,我踢他也是教育他。”
“你胡说,我说错什么了?”申屠衡不服。
“我们申屠府的男儿郎没有不争气的,你是家主,你骂自己不争气,就是在骂整个侯府,我自然要管,刚刚踢你一脚算轻的。”
申屠衡愣了愣,张张嘴,竟无言以对,只得向母亲求助:“母亲,您看姐姐又来这套,欺负完了我,她还总有一套歪理邪说……”
清浅连忙插话,打断弟弟的告状,“我打你,你不会躲、不会挡吗?噢!我明白了,一定是母亲不舍得你日日练功,娇纵着你懈怠了功课,所以连本能的闪躲都忘了。等我明日回府,往后我亲自看着你练功,到时候我可不会像母亲那般惯着你!”
这就是赤裸裸的恐吓!
申屠衡不服,正要还嘴,清浅却没给他机会,抬手一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一家人,以后再说那些见外的话,我打断你的腿!”
申屠衡一愣,又眼泪汪汪起来,清浅拍拍他的脸嫌弃道:“别这么没出息。”
言罢,又扭头对母亲抱拳一礼:“母亲,浅浅不便久留,待明日正式归京,再来给您请安,今夜女儿先告退了。”
说完,清浅快步出了,趁着黎明前最浓的夜色,从后门溜出,几个纵跃后便消失在黑暗中。
不过清浅没有着急出城,离开城门的时辰还有些工夫,趁着出城前的这段时间,清浅要去个地方盘查些事情。
夜色浓重,月色正冷,一抹红奔行在楼宇屋脊之上,俯瞰京城夜景,依然有灯火明亮之所,却难掩满城的空寂。
清浅最终停在了一间牙行的门前,虽然夜深,牙行也已闭户,可门头亮的一盏灯笼,门内也隐隐闪着亮光,看起来门内有人值夜。
“笃笃笃”三下叩门声打破寂静,清浅机警的环视街道周围,与此同时,门内有了脚步声。
门未开,一个困倦的年轻男子声在门内问道,“何人敲门?若非紧急,烦请天亮再来。”
清浅靠近门板,用适当的音量道:“沉舟侧畔千帆过,在下是来向沉舟问路的。”
安静一瞬,门内立刻响起搬栓开门声,很快门被打开一条宽缝,一个伙计探头出来,他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一番清浅,警惕的问道:“公子是哪路发财的?要问什么?”
清浅直言道:“有关庙堂。”
“沉舟的消息可贵得很。”
“能用金银买到的消息便不贵。”
“既然如此,你和我们掌柜聊聊吧!”
说完,伙计将清浅让进门去……
翌日一大早,京城内的沿街已经十分热闹,除了往常的摊贩,还有不少人涌上街道和茶肆酒楼,都想要一睹这位连夺西怀国七座城池的申屠少帅到底是何风采。
今日乃是西北军统帅申屠衡凯旋归京之日,皇帝特命齐王程烁代君携兵部、礼部官员出城十里迎接,给足了排场。
辰时三刻,开道的铜锣声由远及近,浩浩荡荡的迎接队伍终于进了城门。
原本齐王程烁也是仪表不凡的美男,可骑在马上与申屠少帅比肩而行,却被申屠少帅的风姿彻底遮盖。
两侧看热闹的人群熙熙攘攘,众人惊异地望着枣红色战马之上的红衣小将,他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正红色战袍艳如烈火,却掩不住小将俊俏秀绝的五官,尤其一双俏眼,目光如刀却锋芒毕露,眸光流转间又不失活泼灵动,左眼角下一颗恰到好处的美人痣,又给这张英气十足的脸多添三分姿色。
小将坐在马背之上,腰背挺直,虽年纪不大,却沉稳霸气,如山巅青松坚韧不摧,又似雪中丹花,烈烈不可屈。
“那就是申屠小将军吗,好好看、好威武啊!”
人群中,不知哪家的姑娘惊叹出声,却无人嘲笑她的不矜持,反而纷纷感叹她讲得没错。
听见此话的齐王却低头冲着那姑娘纠正,“姑娘此言差矣,申屠衡乃是我大魏朝西北军少帅,可不是小将军。”
看到申屠衡的绝美容颜,又能得当今齐王殿下一句回话,那姑娘激动得当场晕厥。
而清浅全然没有理会这边发生的事,从一进这条主街开始,她便察觉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盯着自己。
终于察觉到目光来处,清浅猛然抬头,几乎同时,一座楼阁的顶层窗子“嘭”地撂下,当即挡住背后之人的庐山真面。
只差一点儿!
清浅死死盯向那扇窗子,窗后之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有何图谋?
正在这时,齐王转过头来,瞧见清浅一直盯着某处,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旋即笑了。
齐王以为对方不认识那座楼阁,便开口道:“申屠小侯爷在看什么呢?”
清浅连忙收回目光,“没什么,那边的两座楼阁看起来十分不同罢了。”
齐王调笑道:“小侯爷久未在京,可能有所不知,那是京城内最大的妓馆,名为南院,你看着新鲜的那两座楼,便是南院中最有名的怀楼和玉楼。”
清浅自小也是在京中长大,这南院为何地也有所耳闻,可听到齐王殿下的话,清浅没有多做它说,只客气道:“原来如此,多谢齐王殿下指点。”
随着仪仗队继续前行,清浅还是不安的回望了一眼玉楼之上……而此时,窗后已经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