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倒吊人
“南方沦陷了。”
太阳王驻足,手扶长剑,身前是大望远镜,云层像是灌了铅,太阳暗淡,身后是灰暗大殿,地毯穿过根根长柱,祭司拜倒在阴影里。
“有人驾驭战车冲垮驻守的军队,杀死了晨星之子,又冲上高塔,释放被囚禁的邪淫之神。”
“一株通天连地的欲望之树正不断生长,向外蔓延,整个南方都成为祂的乐土,沦为地狱。”
“灰烬城,南方要塞,地狱看守者,荣光之路……全都已经沦陷,被邪淫之神吞噬。”
“我们派去镇压的军团也全数毁灭,被拖入糜烂之梦,成为邪淫之神的养料。”
“如今祂的力量,已经远胜于您,伟大的昼光之主。”
祭司说完,仍然跪拜,不敢抬头,因羞愧而胆怯,担心受到责难,又担心没有受到责难。
“我知道是谁。”太阳王凝视地平线,太阳将要从国土上消逝,末日尚未解决,新的灾祸又降临。
“众神将他从坟墓里解放,那不死不朽的凶徒,将万众拖入深渊的独夫,如今又回来了。”
“可我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他曾经最痛恨众神,如今怎么又选择与祂们合作,甚至去释放阿佛洛狄忒的诅咒?”
“……是因为背叛吗?”
太阳王转过身,大步从祭司身侧走过右手紧握锈蚀剑柄,剑身像是被火灼烧过,残留一个手掌印。
恐怕不只是背叛。
他侧过身,看到太阳的残辉被灰黑云层吞没,黑暗已至,不见圆月的影子,阿尔忒弥斯抛弃了这块国土。
末日将至。
“给我备马,让查恩主持政务,米迦勒监督,收缩战线,不要直接同邪淫之神对碰。”
很快,众神昔日赐予的战马,毛皮犹如雪山峰顶的积雪,被米迦勒牵着,铁蹄踏过荣光大道的石板,来到太阳王面前,向他俯首。
“我要去南方一趟。”
太阳王翻身上马,手握缰绳,瞧着米迦勒,向她嘱托:
“我不在时,你来监督众人,若有忤逆者,直接将其斩杀,确保国土与众民无恙。”
战马向前踱步,很快又变成飞奔,马蹄犹如雨点般落下,踏着荣光之路的石板,奔赴黑暗,景物在轰鸣声里快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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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日倒计时:25天11时……】
“嘶……”罗素睁着独眼,半边头颅都被残忍咬掉,核桃似的肉脑缓慢蠕动,被临时长出的薄膜包裹。
他尚未恢复力量,被阿佛洛狄忒体内冒出的诅咒击伤,险些丧命在那里。
幸好战争赠予的战马将他拖出来,地狱骑士去殿后拦截。
饶是这样,他也丢了两条腿,一条胳膊。
左腿仅剩大腿,右腿连同半边身体被撕烂,内脏也在逃亡时侧漏许多,能活着全靠胸膛的人性熔炉。
如今伤口正被临时长出的血肉薄膜覆盖,渐渐再生,疼痛是其次,战争的啸叫反而让人恼火。
山洞狭小阴暗,嶙峋穹顶滴落水流,洞主曾是巨熊,如今尸体正躺卧一旁,被人撕扯血肉,充当餐食。
四匹骸骨战马被欲望之树拖走,仅剩两匹在山洞外面嬉戏,沐浴在大雨里,被接天连地的水幕冲刷。
“真狼狈啊,罗素。”猎犬蹲在旁侧,獠牙撕扯生肉,品味残杀与鲜血,不忘嘲讽同行者。
“虚弱的就像孩童,连厮杀的技艺都施展不出,被一棵树差点吃掉——要不是我,你已经被欲望吞没。”
“闭嘴,战争。”罗素从熊尸上撕下生肉,塞进嘴里,粗暴的咀嚼后吞咽,获取养分来养伤。
“倘若不是我动了欲望,又怎么会被欲望所伤?这不过是我计划的一部分,最快达成结果的手段。”
雨幕里忽然传出轰鸣声,如同连续的炸雷,自远方迅速接近,撕裂连绵雨声,停在山洞前。
由此荡起狂风,暴雨灌进洞口,湿淋淋的水汽漫过,让斜躺在岩壁边上的罗素感到疼痛。
有人穿透雨幕,走进洞内,铁靴有雨水流淌,银白甲胄的缝隙里冒着水流,一阵焰光自体表升腾,焚尽水汽,升腾白烟。
雨势渐大,宛如洪流从天而降,冲刷大地,向山洞内倒灌,却被洞口的太阳王阻截,不得寸进。
“瞧瞧,谁来了?”罗素撑着岩壁,手指插进石头,硬是将身体撑起来,同威严的君王平齐。
“太阳王,昼光之主,只顾当前的短视者,连自己都会背叛,去坑害同源的魂灵。”
“你不去照顾你的王国,向深渊狂奔,做同西西弗斯一般无意义的蠢事,跑到我这里做什么?”
长剑插进岩壁,锋刃紧挨罗素裸露的颅脑,几乎划破薄膜,太阳王手握锈蚀剑柄,凝视凄惨的敌手。
“你放出了阿佛洛狄忒。”
他的眸光犹如铁矛,想要将此人贯穿,语气更是充斥痛恨:“那是我们昔日一起封印的东西。”
“你应当清楚,祂一旦脱困,会有什么危害!”
“欲望之树将会蔓延,直至吞没整个世界,将众人全都拖入糜烂之梦,制造出一个属于欲望的怪物。”
“我当然知道。”罗素瞪着眼,狰狞的头颅贴近太阳王,独眼死盯着自己丧失的一部分魂灵。
“可我更恨你的背叛,你踏马是我的灵魂,我们本来是一体,结果你却在我行动的时候,往背后捅刀子。”
“我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时候,几乎什么都忘了,到现在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你,背叛者,在我执行计划的时候,联合太阳的大灵,将我从天上击坠,差点将我杀死!”
“如今,你又在狩猎其他魂灵的残片,将他们当做柴火来烧,把我们拖向毁灭的深渊。”
“你好意思说我?!”
“你又在胡说!”
剑刃再度向岩石里插入几寸,太阳王的眼球充斥狂怒,四颗尖牙伴随口唇蠕动而显露。
“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是虚假?我的国民,我坚守的一切,又怎会毫无意义?哪怕最终将会走向毁灭,我也仍要许诺他们短暂的光明!”
“……你真她妈疯了,比我还疯。”
罗素啐出血沫,吐在太阳王的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