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立威

三月初九，诸事皆宜。

林朝英照旧来找王三报仇。

老道和上官，搬好凳子，端好瓜子，坐在门口看戏。

长生却不见踪影。

三月初十，忌远行，宜下葬。

各派如期而至。

浩浩荡荡的江湖子弟，挤在野人峰下，却被一黑一白两尊异兽挡住去路。

也有不信邪的，想要硬闯，结果自是极惨。

那白兽还好，抓了人只往树上扔。

黑兽用羽翼巴拉两下，直接就将人开膛破肚了。

有人惊呼：“这老猿和大雕成精了！”

“呸，明明是九阴观的护教神兽！”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只硕大的黑狗走到中间。

这黑狗神骏非凡，昂着头颅，翘着尾巴，行走间步履优雅，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好一尊护教神犬！”

金玉宫统领夹谷忠勇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

下一刻，黑狗探出右边前爪，在泥地上一阵比划。

等它忙活完，众人伸头看去，地上竟然刨出四个大字。

“一派一人？”

夹谷忠勇颤抖着念出声来，望向黑狗的眼神悄悄带上一丝敬意。

毕竟，四条腿的黑狗很多，可有高冷气质，还会用狗蹄子刨字儿的，仅此一只。

群雄见着这一幕，更是发出连声惊叹。

“神犬是令咱们每个门派，只上去一人嘛？”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成仙。真人飞升了，这些异兽怕是也要成仙？”

“在下练了一辈子武功，会写的字还不如一条狗.......”

众人议论纷纷，最后还是遵照约定，一派只上去一人。

随后诸派以少林方丈玄明为首，相继上到山顶。

只见光秃秃的山顶上，耸立着一座破旧的无名道观。

群雄仰慕九阴真人已久，如今真人飞升，真人修炼之地，无疑便成了修行圣地。

何况宋、金两国皇帝先后为此观赐名“九阴观”，其江湖地位更是超然。

真要说起来，九阴观目前的景象，确实寒酸的一批。

可在群雄眼中，这绝不是寒酸、破败，而是返朴归真、大道至简的象征。

泰山剑派掌门东灵道长，更是老泪纵横，对着道观便行起三跪九叩大礼。

玄明一脸懵逼，大家都是方丈，你都拜了，我咋办？

好在这时，观内走出一名道人。

此人满面沧桑，五绺黑色长须，随风轻舞。

在场众人都是高手，一眼便瞧出这道人不会武功。

可任谁也不轻视此人。

只因道人穿着一身紫色道袍，上有金丝银线绣满龙凤、仙鹤图案。

识货道友，早已认出，此乃陛下亲赐“天仙洞衣”。

就凭这身荣耀，一般人也不敢造次。

道人行了一礼：“福生无量天尊。贫道长青，见过诸位道友。”

原来这人便是陛下亲自赐号的“长青真人”，群雄纷纷回礼。

随后老道也不多言，领着诸人穿过通道，来到后山上。

一座几丈高的墓塔，首先映入众人眼中。

塔下，一老一少，盘膝而坐，似在闭目养神。

群雄还在浮想连篇，东灵道长已经扑到塔前。

“末学后进东灵子，拜见九阴真人.......”

在东灵子的带动下，同为道门一脉的华山、昆仑、崆峒、青城、点苍诸派，亦纷纷上前行叩拜大礼。

随后其它各派掌门也一一上前拜见。

夹谷忠勇忽然感觉画风不对。

在他的谋划中，剧本是这样的。

大金皇帝一道旨意，天下英豪纷纷效忠。

然后他夹谷忠勇虎躯一震，率领群雄抓住王三。

最后，九阴观乖乖献上《九阴真经》，天下英豪尽入金玉宫。

如此，才是完美剧本。

故事前半段很顺畅，可进行到中间部分，似乎有些跑偏。

眼下情形，看着不像逼宫，倒像是朝圣。

夹谷忠勇嘴角都快抽歪，裴满无敌这才上前，招呼各派落座。

“今日之事，由小徒全权作主。”

老道丢下这句话，便飘然离去。

长生扫了一眼全场，发现拜帖中人，除了辽东三魔，其它均已到齐。

此外，金玉宫来了夹谷忠勇和两名护卫。

皇城司，则是诸葛元芳和宋锦城。

与自己所料不差，当即放下心来。

长生慢慢起身，望着墓塔道：“我师尊九阴真人，由道入武，武道双修，终于在除夕夜后羽化飞升，此事有目共睹，天下百姓，皆受鼓舞，两国皇帝更先后颁下诏书，赐给师尊无限荣耀。”

讲到这里，长生顿了片刻，转过身来望着众人。

“小子以为，师尊受天下人追捧，并非因为他的武功，亦非因为他道法通神，而是因为宋金两国，自《绍兴和议》后，便止兵止战，与民休养，圣君在位，天下太平。师尊，正是凭着这股盛世之气，才能一步登仙。”

座下道门中人，无不点头称善。

长生见状，话锋一转，“我九阴观秉承仙师理念，坚决维护两国和平。如果有人为了一已私利，不惜栽赃嫁祸、滥杀无辜，甚至破坏大好和平局面，我九阴观见一个杀一个。而且我坚信，在座各位前辈，亦是如此想法，对也不对？”

“对极！”

东灵子带头回应。

此后呼声亦是此起彼伏。

连夹谷忠勇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

毕竟，此时《绍兴和议》尚未撕毁，哪怕宋金两国皆在暗中备战，但明面上的政治正确，仍是和平第一。

眼看长生占尽先机，夹谷忠勇突然一阵仰天大笑。

待到众人都望过来，这厮才站起身来，对着长生道：“如小道长所说，九阴观若真是以天下百姓为念，不愿两国再启兵祸，就该交出杀人凶手王三。”

长生反问道：“可有苦主？”

夹谷忠勇一指身旁胖子，这人正是天目山庄庄主钱何在。

钱何在慌忙起身，大声喊道：“王三丧心病狂，杀害我江南各家前辈，意图挑起两国纷争.......”

长生直接打断：“钱庄主可是亲眼所见？”

钱何在支吾道：“他又.......没杀我，我......我怎会见着？”

后面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汉子，猛地起身，“在下梅剑山庄庄主林若鹤，林某以项上人头担保，曾经亲眼见到王三杀人。”

“你怎知他是王三，莫非他行凶之时，脸上还写着名字？”

“林某当时自然不知，可凶手容貌神态，早已刻在脑中。后来见着衙门张贴的海捕文书，这才发现画像与凶手一模一样。”

长生笑道：“呵呵，海捕文书上虽有画像，却无王三姓名。”

夹谷忠勇接道：“那是你们宋国的海捕文书。”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告示，当着众人面前展开。

“王三此人，原是归义军副统领之一。巧合的是，大约半月前，归义军统领李兴亮在陛下感召下，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据他供认，王三此人为挑起宋金两国纷争，便大肆杀害主和人士。不瞒你说，我金国之内，亦有不下十人遇害。”

长生剑眉一扬，“就算如夹谷统领所说，王三曾在金国行凶，那你又如何证明在江南行凶之人便是王三，难道就凭容貌相似？”

林若鹤怒道：“若不是同一人所为，天下岂有如此巧合之事。”

长生也不反驳，在怀中摸了一会儿，也掏出三张画像，展现在众人眼前。

三张人像，相貌各异。

“林庄主，你既熟记王三容貌，那便从这三张画像中挑出王三来。”

林若鹤只看了一眼，便挑出中间一张。

“宋提点——”

听到长生呼喊，宋锦城快步走到前面。

众人皆知他的身份，倒也无须介绍。

“林庄主，在下昨日找了三个曾经见过王三之人，将他们记忆中的王三，说与画师听，再由同一个画师，画出这三张画像。所以......”

林若鹤瞬间热血上头，怒声道：“鼠辈安敢欺我！”

夹谷忠勇没想到宋锦城会反水，亦是火冒三丈。

不过，他只转身狠狠瞪了一眼诸葛元芳，那神情似在警告，管好你的人！

诸葛元芳一直在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此刻似有感应，猛地睁开双眼，淡淡道：“不如将王三喊来，两人当面对质。”

夹谷忠勇一拍大腿：“对啊，不愧是皇城司第一智者。”

诸葛元芳纠正道：“不是大宋第一吗？”

夹谷忠勇大笑一阵，冲着长生喊道：“把王三交出来吧。”

长生双手一摊：“王三昨日就下山了。”

“胡说，我的人早晚都盯着野人峰，何曾见过王三下山？”

长生只是不语。

夹谷忠勇大手一挥，当即有四名汉子越众而出，就要去搜查道观。

长生看得明白，这四人皆是以辽东几个掌门身份混进来的。

身份虽然存疑，但武功绝对不低，至少都是一流初境的水平。

四人身上气质也不似一般江湖人，倒有几分段无常描述的“野狼”味道。

四人一声不吭，就往通道走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横在了通道前。

四人抬头一看，见是一个手持木剑的老头，眼中顿时闪过一丝轻蔑。

大狼张开蒲扇大的手掌，便往老头抓去。

下一秒，剑光闪过，大狼捂着喉咙，缓缓倒地。

剩下三狼面色大变，随即发出一阵痛苦的哀嚎。

“聒噪！”

老头似乎听不得狼嚎，手中木剑一抖，闪电般刺向三人。

三狼没有兵刃，只以手臂去挡。

可木剑倏地失去踪迹，再出现时，已是贴着三人眼球。

剑光消失，三人捂着眼睛，齐声痛嚎：“还我的眼睛啊——”

不到十息功夫，金人四大高手，一死三残。

夹谷忠勇只觉心跳加剧，浑身颤抖，忽然裤管一热，竟是尿湿了。

群雄亦是看得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熊山这个山穷水尽之地，刚走了个绝世高手黄裳，本以为自此天下太平。

没想到，又出来个更凶残的绝代剑客。

剑魔之名，他们也曾听人提过。

可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关上门，各位掌门多少都吹过天下无敌的牛。

但眼下这两剑之威，却在群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众人再望向长生之时，心中顿时涌起一个念头，这小子莫非真是天选之人，为何每逢危险时机，总有绝代高手相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