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烫伤
路明非气喘吁吁地靠在装甲车后面的机枪塔内，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几乎已经被掏空了。
他的怀里抱着一箱沉甸甸的弹药，冰冷的金属边角硌得他的手臂生疼，屁股下面还坐着两箱弹药，让原本狭窄的空间更加拥挤。
前方的座位更是被弹药箱堆得满满当当，就连装甲车外侧也绑满了战利品，一挺沉重的马克沁水冷重机枪和一挺捷格加廖夫轻机枪在车身的颠簸中微微晃动。
此时的装甲车就像一只装满猎物的笨重野兽。
路明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上面布满了被灼伤的痕迹，几个硕大的水泡鼓胀着，仿佛随时会破裂，胳膊上更有一处严重的烫伤，皮肉泛红，还隐隐渗着血珠。
他用一只手轻轻按住伤口，试图减轻疼痛，但那种炙热刺骨的感觉还是让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嘴里发出一阵低声的咒骂。
烫伤可比其他伤痛多了，这种持续不断的疼痛，让人难以忍受，如果可以的话路明非更愿意被刀砍。
但是和其他士兵相比，他的这些伤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透过机枪塔的小窗口，他看到车外那些跟他一同冲进火场的士兵，有些人的皮肤大片红肿，有些甚至被烧出了大面积的水泡，裸露在外的肌肉像是刚被烤过的肉块，触目惊心。
其中一名士兵更是脚步踉跄，勉强靠在装甲车旁，他的右臂上被火焰烧得几乎看不见完整的皮肤，但他依旧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
路明非心中发紧，目光不由得落在那名士兵的脸上，隐约记得他的名字叫列奥尼德，这个平时总是爱开玩笑的大个子，现在正捂着一条已经焦黑的手臂，脸上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想到刚刚火场里的混乱景象，路明非不禁打了个寒战。
其中一个场面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是一位叫谢苗的士兵，身材不算高大，但动作非常迅速，他在搬运一箱弹药时，箱子突然被火星点燃，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火光瞬间吞噬了他的身体。
路明非至今还能记得那一幕，他看到谢苗的身体被炸成了几块，鲜血和内脏四散飞溅，甚至溅到了路明非的脸上，那种温热的黏腻感让他至今仍觉得胃里翻滚。
“疯子……全他妈的是疯子……”路明非咬着牙低声念叨，视线扫过那些浑身狼狈却仍在咬牙坚持的士兵们，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马捷沃相身上，这位光头壮汉此时正将装甲车启动然后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方向盘，脸上布满了黑色的烟灰，眉头紧锁。
马捷沃相的脖子和手臂也被火灼伤，裸露的皮肤上浮现出触目惊心的烫伤痕迹，但他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般，目光坚毅地注视着前方。
路明非咬了咬牙，强迫自己从那些可怕的回忆中挣脱出来，他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烫伤，疼痛让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他轻轻碰了一下伤口，刺痛感立刻传遍全身，让他差点忍不住叫出声。
“没事的，路明非，没事的……”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马上就可以离开这座鬼地方了……这点痛不算什么……对，没事的……”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但鼻腔里全是烟灰和烧焦的气味，让他差点又咳嗽起来。
很快装甲车就回到营房的位置。
马捷沃相猛地一踩刹车，装甲车嘎吱一声停了下来，路明非透过小窗口看到，福明政员和营房的士兵们正站在一旁等待，他们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期待和担忧。
“我们回来了！”马捷沃相推开车门，大声喊道。
福明政员快步走过来，目光扫过装甲车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弹药箱，还有那几挺机枪，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但当他看到那些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士兵时，眼底又浮现出深深的痛惜。
“干得好，马捷沃相。”福明政员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透着真诚的赞许，“每一颗子弹，都是我们战斗的希望。”
马捷沃相点点头，随即转身朝车上的士兵们挥手：“快，把弹药搬下来！”
士兵们纷纷从装甲车上跳下，开始搬运那些弹药箱，路明非抱着怀里的弹药箱，艰难地挤出机枪塔，他的身体僵硬，手臂因长时间用力而酸痛得发抖，但他咬着牙把弹药箱递给了旁边的士兵。
“快为我们的战士包扎伤口！”看见路明非他们身上的伤，福明政员立马朝身后喊道，很快之前解救的那些医生和护士立马从营房里面冲了出来。
其中一名女护士径直走到路明非身边，二话不说便抓住他的手，迅速地用针挑破他手上的水泡，针尖穿透水泡的薄膜，伴随着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刺痛感直冲路明非的大脑。
“嘶——”路明非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咬住嘴唇没吭声，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水泡被挑破后，露出红嫩的皮肤，隐隐泛着血丝。
“你是瓦莉亚的小男友吧？”那名女护士抬起头，一边娴熟地清理他的伤口，一边轻轻说道。
“你……怎么知道？”路明非听到这话，一愣，随即老脸一红，声音都低了几分，连疼痛似乎都暂时被忽略了。
“我叫阿巴库莫娃，是医院里的助理医生，小瓦莉亚以前经常来我们医院学习医学知识。”她的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轻松自如，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前段时间瓦莉亚向我们提起过你。”
“她……是怎么说我的？”路明非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羞涩和期待。
“她说，要塞里最独特的那个就是她的心上人。”阿巴库莫娃一边熟练地用纱布缠绕在他手上的伤口，一边继续说道，“果然，她没说错。”
路明非确实是这座要塞最独特的人，虽然俄落斯也有不少黄种人，但像路明非这样的还是第一个，不同于周围斯拉夫人那样立体的五官，而且身上还带着一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气质。
虽然此刻的路明非头发被火烧得有些焦黄，脸上还有几道被烟灰和汗水糊出的痕迹，衣服也被磨得破破烂烂，但即使如此，他的神情中依旧透露出一种独特的温柔和倔强，这种气质，与周围那些充满杀伐之气的士兵显得格外不同。
“好了。”阿巴库莫娃将最后一圈绷带收紧，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等下应该就要离开要塞了吧，如果有机会，替我向瓦莉亚问好，对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认真，目光直视着路明非，“只有最勇敢的战士才配得上瓦莉亚。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说完，阿巴库莫娃站起身，没等路明非回应，就快步走向了下一个伤员，路明非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没有说话，仿佛在品味她刚刚那句带着几分嘱托的话语。
“我会的……”他低声喃喃道，声音里夹杂着几分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