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瓦西里
他穿越了,来到1941年的俄落斯边境一个叫布列斯特要塞的地方,而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叫瓦西里·路的军乐团长号手。
记忆片段里有这个人的生活琐事、训练场景,以及他在军乐团里的点点滴滴,路明非怔住了,这种完全陌生的记忆在他脑海中像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
还没等路明非从混乱中反应过来,少年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拽了起来。
“既然找到了就快走吧,中尉同治都快要发疯了!”
少年边说边拉着路明非,少年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但力气却一点都不小,路明非只觉得手腕被抓得生疼,可对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他跌跌撞撞地被拉出门外,耳边是少年的催促声。
透过刚才的记忆,他认出了这个少年。
他叫彼得·克雷巴,今年十四岁,是军乐团的小号手,同时也是瓦西里·路最好的朋友。
彼得的性格活泼外向,总是话多且行动力强,此时的彼得皱着眉,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真是的,怎么每次都磨磨蹭蹭的……”
路明非匆匆抬起头,发现乐器室外是一片宽阔的空地,地面上铺满了被无数脚步踩踏过的泥土,泥泞的痕迹清晰可见。
而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台上,一群身穿同样土黄色军服的士兵正在上面用不同的乐器演奏,不同乐器之间的声音此起彼伏。
彼得扭头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察觉他有什么异样,便继续拽着他往前跑。
“快点,瓦西里!再晚点,中尉先生的脾气发作起来可没那么好受!”
路明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长号,铜管冰冷的触感让他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任由彼得拉着他前行,脑海中的记忆和眼前的景象不断交错,但周围的一切都在证明他现在已经在另一个陌生的世界。
“我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叫瓦西里的家伙?”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脑海中翻滚,可他没有时间细想,耳边不断传来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只能暂时压下所有的混乱,机械般的迈动脚步,跟着彼得朝前走去。
木台上的那名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指挥员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们,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乐队的演奏也随之戛然而止。
路明非一抬头,就看到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指挥员没有说话,但还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中压抑着一丝怒火,路明非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直视。
彼得倒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拉着路明非径直走到木台上的空位处,利索地站好。
指挥官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虽然没有开口,但他的不满几乎溢于言表,他抬起手中的指挥棒,开始摆动手势,示意准备演奏。
路明非也紧张的拿着长号打算吹奏,根据瓦西里的记忆,今天他们要彩排一首叫《斯拉夫女人的告别》的歌曲。
虽然脑海里有这首歌的曲谱,还有关于吹奏长号的技巧和练习经历,可问题是,哪怕记忆再清晰,再身临其境,也无法掩盖路明非从来没有吹过长号的事实。
随着指挥官挥动指挥棒,乐队开始奏响。
路明非按照记忆中的方法试着吹奏长号,但是他的节奏总是比其他人慢上一拍,偏差虽然不大,却显得尤为刺耳,尤其是在整齐划一的旋律中显得格格不入。
长号的声音被拉得突兀又明显,像被放大了一般,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转向他。
路明非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感到额头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偷偷瞄了一眼指挥官,发现对方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那不耐烦的表情仿佛在逼近临界点。
他越发紧张,动作越发的僵硬,就在他拉动长号伸缩管时,居然一不小心撞到了站在他前面吹小号的彼得。
小彼得的小号瞬间发出一声变调,刺耳的声音如同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划破了整个乐队的旋律,那一瞬间,台上的气氛骤然冻结,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路明非和彼得。
最前方的指挥官脸色黑得像锅底,他放下了手中的指挥棒,眉头紧皱,嘴角绷紧,一副随时可能爆发的模样。
乐队其他成员也纷纷停下手中的乐器,有人轻声窃笑,有人露出不解,还有人皱起眉头,用责备的目光盯着路明非。
路明非站在原地,手足无措,心里直发毛,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长号,仿佛那不是一件乐器,而是一枚刚刚点燃的手榴弹。
“瓦西里,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乐队的指挥尼古拉中尉强压着怒火对路明非说道。
“我……我……”路明非再次一阵无言,这一幕像极了之前在教室里的情景。
“过几天就是我们在俱乐部登台表演的时候,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这样,我们三三三排,连续三年布列斯特要塞最佳乐团的名头就要毁在你的手里!”尼古拉中尉越说越气愤。
路明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低着头挨训,就像以前在上课时被老师训一样,默不作声。
“今天晚饭你就不用吃了,播放的电影也不要看了,老老实实把这首曲子练好,如果在几天后的表演上你再搞砸,那么以后要塞内播放的电影你全都不要看了。”尼古拉中尉强压着怒火,随后一挥手,示意他到一边单独练习。
路明非乖乖的抱着长号走到一旁,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是一片浆糊。
不知不觉间,他到一条小河旁,根据记忆里的内容,这条河叫布格河,是这座要塞的防御体系之一,同样也是附近居民日常生活取水的地方。
路明非缓缓蹲下身子,手里的长号被他放在一旁,他盯着水面,水中倒映着的那张脸让他怔住了,那是他自己原来的样子,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居然还是这张脸……”他低声呢喃,伸出手想碰触倒影,却只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把他的面孔打碎成一片模糊的光影,他的思绪被拉得更远了。
根据脑海的记忆,瓦西里·路原名也叫路明非是华夏人,不过在小时候跟父亲从华夏逃亡来到了俄落斯。
虽然当地人并没有排斥他们,但为了融入当地的生活还是给路明非取了一个当地的名字叫瓦西里,不过老路家的姓还是保留了下来,这是他父亲对家乡的最后一丝念想。
在瓦西里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念叨着,“等什么时候太平了,我们还要回家祭祖。”这句话充满了憧憬,却像是定格在了另一个时空里,再也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