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布衣编修国典 秀才洗脱嫌疑
邸店大厅。
傍晚时分。
人头攒动。
静待结局。
朱说缓缓的开始了他的结案陈词:“相信各位一定在好奇到底戚先生是如何死的?到底被被杀是被谁杀的?”
老板娘道:“当然希望知道了,再关门下去,小的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朱说道:“好,那就现在告诉你们凶手是谁,不过说之前,先让我给你们梳理一下时间线,如果我说错了,你们可以随时纠正我。”
朱说镇定的盯着众人,一脸的自信,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事情要从三个月前说起。戚文举应翰林学士杨亿举荐,以布衣之身参与《册府元龟》编修,实乃百世难得一见的恩遇。戚先生一身清贫,两袖清风,来京后无处落脚。杨亿学士为他找了这间邸店,并包了后院二楼整层。之所以包下整层,是因为戚先生生性孤僻,不喜欢打扰。自从住下后,戚先生一心扑在编修之事上,除了白天入国史院编修外,几乎没有外出过。有时,戚先生会将白天没有完成的工作带回邸店内继续做,掌灯夜读,甚至通宵达旦的事经常发生。我说的对不对?”
郑戬道:“是的。那一层确实是家师出资包下来的。”
店老板也道:“公子说的对,戚先生住了这么久,是没看过有什么人拜访。而且夜里经常点灯到深夜。我等均知道。”
朱说点头,接着说道:“半个月前,牙人和党项人贩骆驼来到京城,入住了邸店。十天前,卖货郎李遂来到邸店。两天前,褚获公子进京赶考,也入住此店。之后,原本住在几名客人先后退房离开。到昨夜,只剩下在座的和戚先生还住在店内。”
店小二道:“公子说的对。”
朱说接着说道:“昨天傍晚,戚先生从国史院回来,随手提了一个包裹,里面包着当晚要用的书籍。他像往常一样,叫了吃的,自顾自的坐在那里用餐。当时,一起用餐的还有牙人和党项人,还有褚公子。这时,牙人和党项人因为琐事吵了起来。从外赶回来的卖货郎想要制止二人。随即发生了更大的冲突。在推搡中,卖货郎打翻了戚先生的酒菜和包裹。店老板上前制止,众人这才分开。这顿饭吃所有人吃的都不开心,草草散了,各回各房。”
店老板道:“确实如此。”
朱说道:“后来,夜禁鼓响,店小二便关了店门睡觉,夜里,党项人喂了骆驼。”
店小二道:“正是。”
朱说道:“再后来,便是牙人叫醒店小二借针线,店小二看了看长香,夜禁鼓响时店小二亲手点燃的长香,当时是子时整。店小二对牙人说,有倒是有,但是在老板房内,这么晚了不方便取,让他去找卖货郎买。牙人说他与卖货郎发生了冲突,不方便去,便让店小二去帮忙敲门。接着,店小二去敲了卖货郎的门,无人应答。我说的对不对?”
店小二道:“确实是这样。”
牙人也道:“没错,是这样。”
朱说接着说:“为什么会无人应答呢?是不在房内,还是在房内没听见或者故意不应答?”
店小二插话道:“我敲了好一会儿,应该是不在房内,兴许起夜去了吧!”
朱说看了一眼牙人,微笑着说:“此后,整夜无事。今天,五鼓刚过,郑戬前来敲门探望戚先生,发现门窗均从内反锁,无法打开,叫了许久无人应答,便叫了店家,破门而入,发现戚先生已经被害。经验官、仵作查验,戚先生是被钝物击伤头部致死,死亡时间约是子时。房内被翻动的一团糟,财物丢失。一眼看去,便知是谋财害命。房内无打斗痕迹,戚先生躺在床上遇难,说明凶手是在戚先生睡着以后进入的房间。从昨晚到今早,店内无人进出。那么说明,凶手一定在你们中间。”
说到这,朱说环视了一眼众人,又说道:“昨夜,有谁到过戚先生的房间,是谁杀了戚先生呢?”
众人看着朱说,等待着。
朱说拿起从店小二那里搜来的铜钱,道:“先说这两枚钱。这两枚钱是从店小二那里搜来的。上面有墨迹,仔细闻能闻到松香味道。这是戚先生的墨。这两枚钱怎么会在店小二那里?人是店小二杀的吗?”朱说看了一眼众人。
“不,人不是店小二杀的,可是这两枚钱确实是店小二从戚先生房内偷的,我说的是不是?”
店小二低着头道:“公子说的对,是小的财迷心窍。今日一早破门之后,众人都忙着查看戚先生的伤情,我看见书桌上有这两枚铜钱,便偷藏了起来。”
朱说接着说道:“我之所以知道这两枚钱是今早店小二偷的,是因为店小二袖口上的墨迹。”
郑戬走过去,拉起店小二的袖口,给众人看。
老板娘听到这里,骂道:“好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我就说你手脚不干净,这下坐实了吧?发配充军去!”
老板赶忙拉住媳妇,示意她闭嘴。
朱说道:“店小二偷钱不假,但是却没有杀人,那么人是谁杀的呢?应该就是昨夜到过戚先生房间的——褚公子吧!”
众人听到这里都惊讶一声,齐齐望向褚获,褚获也是连忙辩解,道:“我是去了戚先生房间,但绝没有杀人。”
朱说挥手制止了褚获的话,接着说道:“最早提审卖货郎的时候,他便说昨夜子时你——褚获——去了戚先生的房间。你确实去了,今日,经衙役搜寻,在后院茅房内找到了戚先生丢失的财物。”
郑戬让人端上证物,众人都伸长了脖子去观望。
朱说道:“我想,窃贼一定很失望吧!他一定没想到,一个皇命在身的人,竟然一盆如洗。但,这里面有一块金饼,金饼上刻着“褚”字。这是褚公子的财物。记得第一次讯问时,褚公子说他与戚先生素无来往,昨夜没有出过门,更没有进过戚先生的房间。这就奇怪了,没有往来,你的金饼怎会到了戚先生那里。而且,还有人昨夜看到你进了戚先生房间。两相印证,显然褚获在说谎。你在隐瞒什么?莫非你在隐瞒杀人劫财的事吗?”
朱说接着说:“但很快,我们便查清了事情原委。昨夜,褚获确实进了戚先生的房间。戌时,褚获来到戚先生房间,他是去请戚先生帮忙写拜帖的,这金饼便是见面礼。”
褚获道:“正是。”
朱说问:“褚公子在戚先生房内待了多久?”
褚获道:“从戌时一直到了亥时五刻。”
朱说问:“写个拜帖怎么需要这么久的时间?”
褚获道:“我是带着斗茶器具去的,本想活跃气氛,没想到戚先生斗起茶来没完没了,所以便耽搁了。”
朱说道:“耽搁的还有晚上的约会吧?”
郑戬道:“确实如此,本来戚先生跟家师约好了晚上会面的。没想到,这一耽搁,却阴阳两隔了。”
朱说接着说道:“说褚获为了谋财而杀害戚先生,有四点讲不通:一、劫走财物时,为何不把自己的金饼取出,留着它,岂不是告诉别人,他褚获与戚先生的死有关吗?讲不通。二、褚获家境殷实,他怎么会看得上戚先生这点儿财物?听到这里,可能有人会说,那有没有可能是褚获根本不知道戚先生有多少钱,他猜测戚先生有很多钱财,于是便动了杀心。可是得手后却发现只有一贯钱不到的钱财,顿时觉得得不偿失,便将赃物丢弃到茅厕内呢?不可能。原因是第三点。凶手杀人劫财,却没有带走戚先生房内最值钱的物件——兔毫盏。难道是凶手不识货?或者是慌了神,没有在意这张盏?有这种可能性。但,对于褚公子来说,没有这种可能性。因为昨夜在戚先生房内时,褚公子曾与戚先生斗茶。褚公子拿出了自带的油滴盏,戚先生拿出了心爱的兔毫盏。斗茶之人都懂得,这油滴比兔毫要名贵十倍有余。这一点说明了两个情况,一、褚公子不缺钱;二、褚公子不是不识货的人。如果是褚公子杀人劫财,一定会拿走兔毫盏。这也从反面证明,褚公子不是杀人劫财的凶手。最最重要的是第四点,有人能证明亥时五刻,褚公子离开戚先生房间的时候,戚先生没有遇害。是不是,李遂?”
众人听到这里,议论纷纷。
卖货郎李遂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没说话。
朱说接着说:“李遂,昨晚亥时五刻左右,褚获敲你的门,对你说戚先生要熏香,让你赶紧送过去。褚获还说,戚先生要休息了,让你快去。你于是挑了些香木,上楼送去。我说的对不对?”
李遂道:“是。”
“你说,戚先生给了你二十钱,你收到后立刻就回房间了。”
李遂答道:“没错。就是这样。”
“可子时店小二敲门的时候,你不在房间,有店小二,牙人为证,是不是?”
“是。”店小二道。
“是。”牙人道。
“也就是说,这中间一共有三刻的时辰,你无法证明自己在哪里。”
“三刻?杀人劫财,够了。”郑戬道。
李遂道:“可我绝对没有杀人,我是,我是,百口莫辩呀!”
朱说道:“我们先放下这个疑问不谈。还有一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那就是凶手是如何进出戚先生的房间的呢?早晨,破门时,门窗紧闭,并无破损痕迹,是不是,郑兄?”
郑戬道:“确实如此。”
朱说道:“那凶手是如何从容进出的呢?直到,我在卖货郎的的针线包内发现了这个。”
朱说拿出针线包,打开取出了磁石。
众人伸长了脖子仔细看朱说手中的物件,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交头接耳,有的莫可名状。
朱说接着说:“这是块磁石。当发现它以后,我立刻想通了一件事。今天一早,郑戬来到二楼时,门窗紧闭。可戚先生却惨死屋内。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又如何离开的呢?这着实困扰了我们很久。直到发现了它,我豁然开朗,终于想明白了凶手是如何进入房间,又如何离开的。为了验证,我与郑戬一起到了戚先生的房间。经过几次试验,我们发现用这块磁石可以在外面轻而易举的打开戚先生的窗栓。这就解开了怎么进房间,又怎么出来的问题。我想,凶手一定是趁戚先生睡着以后,用磁石打开了窗户,跳进去行窃。最初,凶手的目的可能仅仅是谋财而不害命。可是在行窃过程中,戚先生惊醒了,凶手见行踪败露,遂用桌上的烛台猛击戚先生的头,将戚先生杀害,然后拿着财物原路返回。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知道戚先生被杀之事很快便会被人发现,那么他谋财害命的行迹就会败露,所以他将偷来的包裹扔进了茅厕内。”
众人道:“这下好了,人赃并获了。”
卖货郎高喊道:“冤枉啊,冤枉啊,我没有杀戚先生,我没有杀戚先生。”
衙役上期摁住卖货郎,呵斥道:“不要叫唤,听朱先生说。”
众人齐声叫骂呵斥。
店家率先啐道:“这厮长的一张老实的脸,没想到竟是这等恶人。呸!拉去千刀万剐了。”
牙人跟着道:“真是人心隔肚皮。”
老板娘一个劲的阿弥陀佛,真武大帝的叫个不停。
褚获最后站起身,对着朱说和郑戬作揖道:“感谢两位替褚某洗清冤屈,替戚先生伸冤,褚某在此谢过了。”
真是,真是。戚先生在天有灵,也可以闭眼了。众人跟着附和道。
此时,胡觉从外面进来了,凑道主说耳边,说了两句话,朱说微笑点头。
朱说命人制止了众人的喧闹,接着说道:“可,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众人一听,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