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断剑姑娘
一头撞进来的人白衣胜雪，火光映照下那面色也是惨白无比，她先是看了眼端着碗怔怔看向自己的叶榕，正要开口却看到篝火对面的猴哥。愣了一瞬，原本有些涣散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起来，可还没等她对猴哥举起手上断剑，便双腿一软扑倒在地。
“啊，这……”
叶榕先是看了看只给自己留了个后脑勺的来人，又看向篝火对面同样端个碗愣着的猴哥。
慢条斯理嘬了口温热肉汤，猴哥砸吧了几下嘴：“你瞧俺作甚，这女娃娃不是来找你的？”
说着说着，他突然眉飞色舞起来，拍着大毛腿叹道：“哎呀呀，想不到小道士你还有姘……”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猴哥猛然抽动了几下鼻子，端着碗走上前蹲在来人身边，用力嗅了几下才惊声叫道：“不对，她身上味儿不对，不对不对……”
说话的功夫猴哥已经把碗汤水干了放在地上，起身倒背着双手围着篝火转了几圈，才猛然转头看向叶榕：“小道士，俺得去瞧瞧她来路，这女娃娃不对劲。”
前半句他还在大殿里，后半句还未说完，人已经消失在了殿外的夜色中，只留下叶榕一人木然看着地上的后脑勺。
看了看殿外那片黑暗，又看了看在橙红色篝火映照下还趴伏不动的来人，叶榕犹豫片刻，才从一旁柴禾捆里抽了根细的，远远戳向了对方腰眼。
逐渐加重力气戳了几下，确定对方不是在装晕，没有恼羞成怒起身把那一直攥在手里，只剩下不到半尺长的断剑砍过来后，叶榕才蹲着小心翼翼挪到她身边。
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但叶榕还是能借着篝火光芒瞧出对方也是个美人，就是那露出在外的一侧眉毛挑的太高，让人一瞧就觉得这人不太好相与。
伸手试了试鼻息，确定她没有断气，且呼吸悠长之后，叶榕才看向那把样式奇特的断剑：剑柄握在她手里看不清楚，只是能看到剑柄上方护手部分是宛若张开又环抱合拢，根根锋利的枝叶，其上还有根须脉络延伸到断裂的剑身上。
此时无论是原身还是叶榕的记忆，都无法从这支剑上分辨出眼前这断剑姑娘的来路。
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近距离接触之后，叶榕从对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臭味混合着血腥味——臭味他在狼老三身上闻到过类似的。
大胆猜测了一下，叶榕觉得这位断剑姑娘可能是夜晚与某个妖怪争斗了一番，估计是不敌跑路，大半夜见到这边火光一头撞了进来求救，所以才会在见到同为妖怪的猴哥时有那么大反应，而猴哥也会在闻到妖物味道后着急出去。
虽然还不太明白为何饭搭子猴哥会帮着掩饰痕迹，以让可能会到达的报复不会波及这小小的登仙观，但这并不妨碍叶榕把他的恩情记在心里。
暂时停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叶榕嘴里念叨着来者是客，客人就得讲理，不能睁眼就给自己一剑，抽了根粗点的柴禾把人翻过来，仔细看了看正面除了些喷溅到身上，不仔细看很难分辨的血点之外，连衣服也没破。
山间夜晚本就寒冷，加上这间大殿又破的四处漏风实在不是伤者能久待的地方，叶榕干脆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准备安置到后院自己所居的那间矮房里。
一番劳顿暂时把人安置好，没了床铺的叶榕在床前呆坐了一会，确定断剑姑娘不会突然噶了之后，给对方脸上浇了几次小雨术寥作安慰，缺乏治疗手段的他只能是期盼等猴哥回来，看看他有啥办法没了。
回到大殿，叶榕又给篝火里填了几根柴禾，这么一坐就坐到了月亮西斜，眼看着就要沉入地平线下，猴哥的身影也终于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祸事了，祸事了。”猴哥人还没进门，有些羞恼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怎么了？妖怪打进来了？”
背了个快有他大的巨大包袱，摇摇晃晃迈过门槛进了大殿的猴哥闻声白了叶榕一眼，把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丢给叶榕：“你这小道士，好不老实！”
伸手把那样东西抄在手中，叶榕只觉得入手冰凉，也来不及细看就对猴哥问道：“猴哥我哪又不老实了？”
撅起雷公嘴朝着叶榕手上攥着的那样东西努了努，猴哥把背后包袱甩在地上发出一身闷响，也不着急拆开，干脆一屁股坐在上头，居高临下地对叶榕叫道：“小道士有靠山你不说，还在那装乖，任人欺负也不知还手。”
左右手交互挠着手背，猴哥越说越气：“枉俺还以为你没个依靠任那狼妖搓圆拍扁可怜无比，却不想你也是个下套打窝子的狠角色！”
“哎，不是，猴哥你这黑锅扣得有点狠啊……”
叶榕本还想问清楚，却不想猴哥连话都没让他说完，只是冷哼一声烦死了，便从那包袱上跳了下来，给了叶榕个瘦削背影，打开包袱埋头进去不知在翻捡什么。
无奈之下叶榕只能把注意力投向刚才被猴哥扔过来的那样东西，此时他才看清这是块半个手掌大的牌子，正面云纹环绕着两个名为《补天》的古篆，而背面则是被如剑般草叶环绕的一柄长剑。
细看之下，那剑身雕刻着根须纹路的剑，与断剑姑娘手上握着的那把，形制倒是一样。
猴哥气来的快消得也快，也不知是不是在外面这大半夜跑的有些累了，他翻了几下包袱就不耐烦地坐回到之前位置，斜睨了叶榕一眼，气哼哼地低头整理起手背上的毛发来。
哪还不知猴哥心思，叶榕讪笑着起身凑到猴哥身边，却收获一声冷哼。看着挪了挪屁股与自己离得远了些的猴哥，他先把牌子递向猴哥：“猴哥，这是……”
“不是俺的，路上捡的！”
“猴哥，俺在山里这么些年，也没见过这么精致的东西，你在外见多识广，不如……”
“莫要学俺说话！”猴哥又是一声冷哼，对着又凑过来的叶榕一呲牙，这次他倒是没躲开，只是冲那举到眼前的牌子呲了下牙，才有些恼怒地哼道：“这是那女娃身上的牌子，小道士你莫说自己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啊！”
有些疑惑地盯着满脸委屈的叶榕看了半晌，猴哥才缓缓点了点头：“成吧，俺就当你不知道了。”
叶榕本以为猴哥会说这个补天牌子到底代表着什么意思，但他再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叶榕悚然一惊：
“山里的白角大王，就使唤狼妖让你种田的那山魈，让这女娃屠了满门，连山下看门放哨的小妖都没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