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米卡亚的诅咒
“所以说，”等几个持盾女卫，尤其是其中一人面红耳赤走后，卡尔问道，“你刚才都不反驳她们一下吗？”
米卡亚看上去很不好意思：“因为她们也没说错什么啊……”
“你是指的什么，你觉得自己像她们说的那样，懦夫和逃兵？“
“嗯……”
卡尔愣了愣：“你真是逃兵？”
米卡亚低下头，视线只敢看着地面：“没错。”
卡尔一时间有些语塞，但毕竟他一路来都是听路人途说，他是不了解米卡亚真实情况的，所以他让米卡亚把“为什么是逃兵”，“为什么会遭到诅咒”，“以及诅咒内容是什么”完完整整地告诉他。
米卡亚这会愿意和卡尔讲述她的故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巴掌的原因。
米卡亚作为持盾女卫预选者中的佼佼者，靠着实力超群，让筛选官无视了她的身高劣势，直接写了一封推荐信，担保让她入选。于是米卡亚成功参与到一队预选者的试炼里，基本上，只要走个流程她便能和大家一起成为真正的持盾女卫了。
可那次原本本该轻松的试炼中，预选者们遭遇了难得一见的暴风雪。她们也很奇怪，走着走着，天气突然就两级反转一般陷入了极度可怕的状态。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女海妖们已然冲上前来打乱了大家的阵型。下一刻，那巨大的身影便从风雪之间冲出，一脚踢得血液爆洒在幸存者的脸上。
米卡亚回忆到自己逃跑时，眼角已然带起泪光。她在那一刻，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只是遵循本能迈开了双腿。
米卡亚从小为了成为持盾女卫，就经历过一场又一场痛苦至极的考验。她一直以来的人生，都在铁律与教条中度过，她遵循着勇气和荣誉的思想而活，二十年来都如一日。
可在那巨大到遮天蔽日的身影出现在自己眼前，那些教条一瞬间便如火焰被风雪扑灭。米卡亚抛弃了思想，抛弃了队友，直直地便朝后跑去……
卡尔听着她的故事，内心倒没别的意思，只是真心觉得，眼前之人的思想是狭隘的，是被各种铁律给封堵住的。
“米卡亚，”卡尔问道，“你去过史凯利格以外的地方吗？”
“没有啊。”
难怪，卡尔心中感慨，如果一个人从未见过外面的世界，她自然而然，就不会觉得自己每日接受的信息或许是有问题的。
“我认为你做的没有任何问题，比如你做了所谓逃兵，”卡尔表达出自己的思想，“我认为你犯的最大的错，就是刚才你和那几个女的热情打招呼，对方却冷漠无比的时候，你没有跟我一起一巴掌上去。”
“啊？”米卡亚十分不解。
“遇见了危险，不就该跑吗?你也说了是‘本能地迈起双腿’，连你的身体都在求你逃跑，求你让你自己活下去，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米卡亚说：“当然有问题！我抛弃了那些与我一起吃穿住行的朋友，也违背了我坚持一生的原则！”
“大哥，”卡尔无奈道，“那可是寒冰巨人！你就算不跑又能做什么？牛撞三遍墙都还知道转弯呢，你咋能这么倔！”
米卡亚红着脸道：“你才是牛呢，不对，你是猪！又蠢又懒的猪！”
卡尔笑了笑：“至少我没摔猪粪里，话又说回来了，你没懂我要说的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你何苦为了违背‘原则’而内疚？我知道，原则很重要。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原则有可能是片面的，是有问题的。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你不跑又能怎样？不一样是上去送死吗？你现在至少活着，活着才能为你的朋友复仇对不对？“
米卡亚没有说话，但卡尔知道，她至少是认可自己这段话的。
“所以说，何苦因为思想的束缚而放不开手脚？她们过来欺负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她们凭什么？退一万步就算你犯了错，她们也没资格对你如此吧。毕竟她们又没有设身处地和你一起并肩作战，根本没有感受过那时有多么危险。勇气和荣誉是很重要，但真为了这么理想的东西而死去，丧葬费该谁出，还不是自己家人？话又说回来了，你难道想死吗？”
米卡亚说：“我不想死啊，我只是真的无法接受自己是如此的一个人。从小爸爸妈妈就教育着我该如此，周围的导师也好，朋友也好，我们都为了这份‘守则’而活着。我们一直如此，可是真到了死亡面前，我却感受到了无法克制的恐惧……”
“也正因如此，你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思想和规则，往往都是单面的。而我们生而为人，从人性来讲就是多面的。我们会想要遵循着什么而活，但又不可避免地，在复杂的现实中看到很多见识之外的东西，从而做出与原本我们想要的看上去截然相反的选择。但那又怎么样呢，懦夫也好，莽夫也好，好人也好，坏人也好，都不过是我们在追寻自己最终目标路上的一种方式罢了。说这么多，就还是那句话，不要苛责自己，胆小的人也可以做胆大的事。反正下次那几个女的再过来这么对咱俩，你别再杵那里让她们伤害你了。”
米卡亚不说话，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卡尔继续问道：“谁诅咒的你，诅咒的什么？”
米卡亚回复：“我不知道谁诅咒的，应该是那些被我抛弃的朋友吧。诅咒内容的话，你之前也发现了。我的身体在不断缩小，心智也在向儿童变化。我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忘掉一些战斗的技术，自己和人打交道的能力也在变弱了。我之前去和人接委托，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讨价还价，索性都不讨价了。”
卡尔想起之前在猫头鹰灵那看到的，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你攒钱是为什么呢？”
“为了给死去的队友布置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