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时时勤拂拭，莫使染尘埃
杨家山庄。
今日的杨家张灯结彩，万里飘红。
屋檐、庭树、栏杆……所有能装扮的地方都一定挂满了红彤彤的装饰。
龙凤彩烛、袅袅飘香、歌舞乐曲……幸福与欢乐的气息几乎要将天上的云彩都染成幸福的颜色。
主宅后院。
新娘子杨雁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梳妆，她一身大红裙装，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头顶金钗牡丹，美得不可方物。
“都怪你，要不是你让雁儿出去闯荡，也不会认识那个没出息的小子。”
不远处，同样在更换礼服的杨母冲着杨父小声抱怨。
“到现在了还说这个干嘛？反正也是入赘，只要雁儿她自己喜欢不就好了吗？”
杨一方安慰妻子，“再怎么说，你也要为她肚子里的外孙考虑啊……”
似乎是听见了父母的嘀咕，杨雁的大哥忽然探出头，一脸八卦地问道：“诶，我说妹儿啊！这个大外甥是你故意的吧？”
“废话。”杨雁唇角微挑，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得意，“不然咱娘能同意啊？”
“嘿！高啊妹儿！嗯……”杨大哥捏着下巴畅想道，“以后哥也学学！”
“你没机会，”杨雁古灵精怪地笑道，“我会告诉嫂子的。”
杨大哥顿时惊慌失措：“咦~不要啊！”
可能的出来，虽然过程可能稍有波折，但是在杨雁的努力下，杨家人其实已经接受了那个看起来没什么本事的赘婿。他们对婚礼上的这对新人也都充满了祝福。
就在这时，杨一叹匆匆从前院赶回。
“爷爷！小姑，父亲！大事不好了！”
“哦？什么事能让我这乖孙露出这么沉重的表情？说来听听。”
在场的几位大人都还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喜悦中，没把杨一叹凝重的表情当回事，随口调侃道。
杨一叹见状，只得深吸一口气，拉着几人靠近自己，然后大声道：“我听说了一些对未来姑父不太好的传言。”
“嗯？”
涉及到即将过门的姑爷，杨雁最先认真起来。她蹲下身子，目光与杨一叹齐平，问道，“小叹仔细说说，是什么传言？”
杨父杨母和杨哥也都竖起了耳朵。
杨一叹将从杜青那里听来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
听完，杨大哥肚子都笑痛了：“笑死我了，这谁编的？我们杨家的天眼要是这么容易被骗，不早被妖怪破解了？有这种技术，却只用来骗我妹子，难道那妖怪还是个痴情种？还是说我妹儿真有那么的……”
“大！哥！！”
杨雁咬牙切齿的声音让大哥瞬间回神，尴尬比划，“咳咳，那个，妹儿啊，哥没有说你不值的意思。你还是很漂亮的，就是，那个……”
“行了！”
杨一方看不下去儿子拙劣的表现，挥手让他闭嘴，沉吟道，“这个谣言乍看之下非常离谱，但仔细琢磨，我们其实也无法证明天眼真的能不被任何妖术迷惑。这盆脏水真要是泼过来，最后只能变成互相扯皮。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听他这么分析，杨母、杨雁与杨一叹的表情都变得沉凝起来。
“等会儿！”
杨大哥忽然发现盲点，“用妖术的迷惑我妹儿的前提是，有个妖怪把妖术交给了我那准妹夫吧？他一个人族修士，总不可能自创妖术？”
杨一方也回过味来：“有妖怪教他妖术的前提是，他救了那妖怪，是这么说的吧？”
他狐疑地看向女儿：“那小子真的救过妖怪？”
“不可能！”杨雁一口否决，“他不是那样的人。”
女儿的声音很坚定，但杨一方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既然起了怀疑，就一定要调查清楚。
“我现在就去问他！若有人造谣陷害，我会亲自替他澄清。”他脱下喜服，雷厉风行地向外走去，“但是雁儿，别怪爹把丑话说在前头，万一那小子真的不知自爱，与妖怪有染。今日，老夫是断然不可能让他入杨家大门的！”
“父亲！”
杨雁瘫坐在地，却无法阻拦老父，只能在心里默默为爱人祈祷。
杨一叹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小姑，这件事由我们亲自去查，无论如何总比被别人捅出来强。”
“我知道，只是爹是个急脾气。”杨雁哀求道，“大哥，一叹，你们帮我过去看看，有事儿多劝劝爹。”
“放心吧妹儿！包在哥身上！”
杨大哥拍了拍胸脯，带着杨一叹追了上去。
另一边。
因为是入赘，所以这次婚礼并没有那些迎亲接亲的流程，两边新人都在杨家做准备，等吉时到了只需要拜堂即可。
木人直身披红色礼服，身上带着大红花，一脸憧憬幸福中夹杂些微紧张的笑容，静静等待着吉时到来。
忽然，木门被推开，杨一方大步跨入，挥退周遭侍者，独自一人来到新郎跟前。
“岳、岳父大人？”
木人直心下惙惙，有些被对方强大的气场震慑到，咽了声口水。
“我听到一些有关你的传言，”
杨一方审视着眼前的准女婿，缓缓开口，“你有没有学过妖术？”
“妖、妖术？”木人直瞪大双眼，“没有啊，我去哪儿学妖术？”
“嗯，这个我信你。”
杨一方点点头，语气缓和了一些，“那你有没有救过妖怪？或者跟妖怪有过什么接触？”
“这……”
木人直迟疑了一瞬，立刻就被杨一方的三只眼睛同时盯住，“给我说实话！”
“是，也、也不算救吧。”
木人直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就是有一次，我带队采矿时，有只小山妖想要来偷矿，我看它饿的瘦骨嶙峋也没打算伤人，就没杀它，只是将它赶走了事。后、后来，那只妖怪可能是比较感激我，偷偷来给我送过几次东西，不过我都没要……”
啪！
杨一方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将名贵的木桌直接打成粉碎。
“私放妖怪！还长时间与妖怪来往？我这就把你给……”
“诶诶诶，爹/爷爷，您先息息怒……”
杨一叹父子听到动静不妙，连忙冲进屋内，好不容易才联手稳住了杨老爷子。
“哼，他都亲口承认了跟妖怪有来往，还有什么好说的？”
杨一方气哼哼地坐下，瞪着一旁不知所措的木人直。
“父亲，我刚刚在门外也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杨大哥嘿嘿一笑，“准妹夫不就是赶走了一只偷矿的妖，然后被那妖怪感恩送了几次东西吗？这件事难道对道盟有什么损害不成？”
“呵，以他的身份和修为，就算真的勾结了妖怪，对道盟也谈不上什么损害。”杨一方的嘴下毫不留情。
“爹，你还记得爷爷的事吗？”
“我当然记得！”杨一方怒发冲冠，“你爷爷被九头火雉截断四肢、挖出天眼的惨状，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我发誓一定要杀了那孽畜！”
“可是，您是否还记得，爷爷他教导我们如何对待妖怪？”
杨大哥一字一字，缓缓说道，“爷爷说，我们天生灵眼，就要用它去仔细分辨世间的善恶对错。”
杨一方沉默。
曾经的天眼杨家，还不像如今这样极端。因为天生灵眼，能观察入微，他们对待妖怪曾经是最有耐心的。甚至祖上还有差点就跟妖怪去涂山苦情树下续缘的前辈。
但一切都在上一任家主惨死后改变了，父亲那凄惨的死状深深地刺激到了年轻的杨一方，让他当场立下了“见妖必杀”的家规。
从那以后，天眼杨家战功赫赫，万人敬仰，成了不少说书人口中的传奇角色。
但是，本该明察秋毫的天生灵眼，似乎已经渐渐被血色与仇恨蒙蔽，不复曾经的明澈剔透了。
“但，你怎知他放走的那妖，没有作恶？”
杨一方指了指准女婿，“就凭他的眼力，如何能分辨真假？”
“我不知，但是我们可以去查。”
杨大哥见父亲终于松口，也舒了口气，他看向准妹夫，“小木，我会派人去仔细调查那个妖怪。如果它做过任何一件害人之事，你就必须亲手杀了他，能做到吗？”
“那……如果它没有呢？”木人直怔怔地小声追问道。
杨一方眼看着又要吹胡子，杨大哥也有点被这个憨直的小子给气笑了：“那你就当从没见过它，以后也别联系了，能保证吗？”
“哦，好的。”木人直点点头，弱弱地辩解道，“其实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联系过那个妖怪，每次都是……”
“你闭嘴！”杨一方斥道。
杨大哥给了妹夫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后挑起了新的话题：“妹夫这里的事情暂时了结，但如果在查清之前流言扩散，我们又该如何应对呢？”
杨一方陷入沉思，还瞪了准女婿一眼。
“那个……爷爷，父亲，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杨一叹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时机。